“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事,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在我面前提到她!我讨厌她!讨厌!”
这么多年,黎沫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三人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黎沫会突然对亲生母亲这么反感。
他们都知道,黎沫可能是有些怨黎锦的,可每次谈及黎锦,她都很平静的听着,每年的忌日也会跟着去,看不出她有多恨自己的母亲。
可是……
老太太扶着黎天的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脸色过分苍白。
“沫沫,你……你这么恨你妈妈吗?”
“是,我恨她,我……”
黎沫在两个老人难过又担忧的紧张神色中,硬是把到喉咙的咆哮吞咽下去,她用手捂住眼睛,朝黎天道:
“舅舅,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带他们回去吧”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被老爷子一个眼神制止,黎天劝了两句,才把一脸死灰的老太太搀扶出去。
书房里,老爷子拍拍黎沫的肩膀道:“好孩子,你外婆可能用错了方法,但是,她真的是心疼你,你别怪她”
黎沫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下来,她扑进老爷子怀里,痛哭道:
“外公,我不是故意发火的,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老爷子安抚的揉着她的后脑勺,慈爱道:
“外公知道,你外婆也知道,所以,没有人会怪你,你说的对,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以后的路怎么选择,你自己看着办”
黎沫把眼泪蹭到他衣服上,闷声道:“外公,如果我不结婚,你们真的会很失望吗?”
黎老爷子叹道:“不是失望,是心疼,不过,就算你不结婚,等外公外婆百年之后,还有你舅舅,舅舅之后还有你外甥,只要咱们黎家的根不断,总不会让人欺负你”
人都走了之后,黎沫重新回到了画室,她掀开了墙角被布盖着的三幅画。
画上都是同一个人,一个美丽精致的女人,黎锦,她的亲生母亲,样貌停留在她十岁那年见到她的时候。
外公骨子里比较传统,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未婚生女。
外婆说,当年外公知道黎锦有身孕后,震怒,逼问黎锦那个男人是谁,黎锦怎么都不肯说。
所以,外公盛怒之下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但,他其实很后悔当初把黎锦赶走吧,否则,刚才看见她趴在乔肃身上,他已经当场震怒了。
因为怕她像当年的黎锦一样,为爱人同家里决裂,远走他乡,所以外公迟疑了,他不敢再干涉了。
外公的爱是埋在心里的,外婆的爱是时时刻刻藏不住的。
外婆很疼黎锦,因为她,外婆埋怨了外公一辈子,每次提及黎锦,两人都会大吵一架,每次外婆的情绪都会崩溃。
黎锦死后,外公便开始沉默,无论外婆怎么抱怨怎么骂他,他都沉默不语,任她骂,任她怨,任她发泄。
虽然两人每次都会避开她,可她碰到过很多次,不敢让他们知道,她每次都躲在角落里。
因为顾及外婆,她不敢表现出讨厌黎锦,可心里,她恨黎锦,恨之入骨。
她恨黎锦把她生下来,恨黎锦十年的不闻不问,恨黎锦让她成为母不养父不详的孩子,恨黎锦让她被扣上私生女,野种的标签。
这些年,她总是间接性的崩溃,又习惯性的自愈,好累。
黎沫把耗时她三年时间的三幅画全撕了,撕成一点一点的碎片,直到完全看不清黎锦的脸。
从现在开始,她要忘了对黎锦的恨,连同黎锦的模样,一起忘掉。
想起外婆那张悲恸和不可置信的脸,黎沫抱着腿坐在地上,脸埋进膝盖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哭了许久,直到乔肃的电话打过来。
“黎沫,抱歉,因为我,让你和你外婆闹的不愉快,对不起”
乔肃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真诚的愧疚和歉意,黎沫用袖子抹干净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虽然你是导火索,但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说抱歉,倒是我要跟你说对不起,我外公不问缘由就把你赶出去,对不起”
今晚发作,倒不是坏事,否则每年跟着他们去黎锦坟上说些违心的话,她早晚会爆发。
而且,因为黎锦,外婆这几年对外公的埋怨也逐渐频繁,如今她发作,外婆应该会有所顾虑了。
黎沫说完,乔肃立刻道:“你在哭?”
黎沫微微一愣,心道这人的耳朵这么敏锐的吗?她的声音没抖吧?
“我没有,你听错了”
黎沫否认,正要挂电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跟外婆闹的不愉快?你不是走了吗?”
乔肃道:“我没走,因为担心你,所以一直在车里等着,现在还在,你若是想找人聊天诉苦,出来就能看见我”
他的声音带着舒缓人心的温和与纵容,黎沫心中一动,在他撩人的安抚中,想到了外婆,莫名的,突然有个冲动。
“乔肃,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门外,乔肃捏着手机的手有些抖,他知道黎沫这话什么意思,他以为今晚自己搞砸了,心里正泛着苦涩。
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候,他得冷静。
“什么话?”
“结婚,乔肃,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