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太玄乎,正常点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
“父亲觉得外廷会有人甘冒奇险,为我这样做吗?”朱常洛没有分辨,只是反问了一句。
稍微理智一点就能想到,以朱常洛现在的地位,还没人愿意冒杀头的风险为他做这种事。
“那你是怎么做到未卜先知的?”朱翊钧紧跟着问道。
“父亲相信有来生吗?”朱常洛问道。
朱翊钧只是看着朱常洛,没有回答。
朱常洛也没指望他回答,眼神迷离的看着前方,声音略显迷茫。
“我以前也不相信。直到那天我做了个梦,梦中有一和尚从天而降,他说相见即是缘,便不再多说,带着我穿过迷雾,看到了……未来,几年、几十年、甚至数百年。”
“未来?数百年?”
“等我醒来,发现是一场梦,有些记得,但大多数都想不起了,于是就没当回事。”
朱常洛似乎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挥舞了一下手臂,语气突然激动的难以自制。
“这个梦就是个宝藏!”
“宝藏?”
“触景生情!
我发现接触相关或相似的事情,就有很大可能记起梦中见到的未来。”
“触景生情?”朱翊钧神情疑惑,眼神开始迷茫。
“对!”
朱常洛一骨碌站了起来,神情看似癫狂。
“我前几天第一次听到三王并封,突然就想起梦中见到的未来,首辅自乞其罪,三王并封无疾而终。
我听到议论朝鲜大捷,李如松收复失地,就记起紧接着的碧蹄馆大战。”
“三王并封无疾而终?”朱翊钧满脸愕然,似乎被惊到了。
接着,他突然站了起来,疾步跑到下首的书案旁,拿起上面的奏疏,快速翻找起来。
“王锡爵、王锡爵……找到了!”
朱翊钧隐约记得,今天轮值的田义提过一嘴,首辅王锡爵上了一道奏疏。由于当时等朝鲜消息等的急迫难耐,没心情理会其他奏疏,就搁置了。
“……日前两票并拟,过于草率。彼时寮宷既不在前,书籍又无查考,止据臆见,匆匆具答,虽首尾词意立于册立一说,而不合拘守阁中故事……
伏乞天恩,容令认罪改正。”
大致意思就是三王并封是错的,不该草拟诏书,我有罪,请收回成命!
内阁首辅王锡爵不再支持三王并封,撂挑子不干了。
朱翊钧三王并封的底气,来自于内阁首辅王锡爵的默认支持。
皇帝加上内阁首辅统一意见,即便是下面的大臣闹的沸反盈天,又能怎样?
即使每天都能收到不少骂人的奏疏,朱翊钧生气归生气,但他没慌过。
在此之前,朱翊钧一直觉得,召回王锡爵任内阁首辅,是一着妙棋。
受前首辅申时行所累,王锡爵从内阁被迫辞官,与外廷众臣积怨颇深。朱翊钧诏他还朝任内阁首辅,就是想让他感恩戴德,同气连枝,同仇敌忾。
然而,面对外廷众多的攒锋聚镝,王锡爵退缩了。
他居然退缩了!
朱翊钧双眼通红,不知是熬夜所致还是气的,他有一种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愤慨。
“老匹夫!”
咬牙切齿的狠狠咒骂了一句,他深吸口气,只觉得偌大的大明,似乎已经没人值得信任。
王锡爵不支持他的三王并封,外廷大臣全在反对,这就很难推行下去。撤回谕旨,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强行压下因王锡爵的背叛而慌乱的情绪,朱翊钧知道当务之急不是考虑这个。而是,他的元子,皇长子朱常洛,又一次提前知道了!
这才是最惊悚的!
朱翊钧对朱常洛的疑虑尽去,但更大的疑惧却摆在眼前——知道了未来的朱常洛,他的元子,会不会利用这一点,威胁他的皇位!
不知不觉间,朱翊钧走回奏案后坐了下来,手指很急促的敲着奏案,脸上阴晴不定。
朱常洛一看朱翊钧的神情,心知要遭,表现过头了?还是触犯了禁忌?
他不知道朱翊钧心里的想法,但用屁股想也知道,皇帝肯定在考虑怎么处置自己。
或许会祸事临头。
自救,赶紧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