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国确实很高兴。

自打郭厂长前往京城后，他安排好了履带的绘制工作，就来到保卫科里“监督”安检门的运转。

安检门的意义重大，一旦确定可以正常运行，将来可以在全国各大工厂推广，比如会成为一种拳头产品。

只是在军工厂搞夹带，是一种小概率事件，等了两三天，安检门却没有任何反应。

今天一大早，李爱国正一边抽着烟，一边跟吕白山闲聊，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保卫干事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汇报道：“科长，安检门有动静了！”

“走，去看看。”吕白山当时就来了精神快步出门，李爱国跟在后面。

等到了门岗室内，看清楚里面的状况时，吕白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周部长，怎么是您？”

此时那个周处长刚被保卫干事们从里到外搜查了一遍，正在穿裤子，没时间搭理吕白山。

吕白山趁着这个空档给李爱国解释道：“周部长是202厂武装部的领导，是从艰难岁月里走出来的老战士了。”

他的言外之意，这安检门可能出问题了。

一般人被冤枉后，心中难免有火气，周部长也不例外。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迪特，此时更是火冒三丈。

“吕科长，你可真够可以的啊，咱们两个共事那么多年了，你还怀疑我。”

“不是我怀疑.是.”吕白山扭头看向几个保卫干事，给他们使个眼神，让他们先离开。

等保卫干事们离开后，吕白山才把安检门的详情告诉了周部长。

“这么说，你们花大功夫，搞出了一个废品？”周部长搞清楚来龙去脉后，知道吕白山是为了厂里面的安保工作负责，火气顿时消了。

他点上根烟，有些嘲弄的看向吕白山：“老吕啊，你这人就是喜欢走捷径，咱们搞安全工作的，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要有一双锐利的双眼。”

吕白山只能尴尬的笑笑。

这时候，李爱国突然走上前，看着周部长问道：“周部长，您在解放前受过伤吗？”

“这位就是帮你搞出安检门的家伙吧，人看着挺帅气，但是脑子咋问题呢。”周部长吐出口烟说道：“子弹无眼，咱们在枪林弹雨中跟敌人干仗，哪能不受伤。当年为了掩护指挥所撤退，我一共挨了三枪，要不是遇到了那个外国医生，早就没命了。”

“外国医生？哪里的？”李爱国顺嘴问。

“搞不清楚，好像是啥大家拿国的，那医生人挺好的.诶，小同志，你别扯开话题。”

面对周部长的质疑，李爱国淡淡的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肯定有弹壳没有取出来。”

此话一出，周部长的脸色变了，呆愣了半天后，扭头看向吕白山：“老吕，你告诉他的？”

“你觉得我有那闲工夫吗？”吕白山也搞不清楚李爱国的用意，把目光投向李爱国：“爱国，老周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就别藏着掖着了。”

周部长搞不清楚李爱国的用意，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当年我挨了三枪，有一枚弹头卡在了脊柱旁边，大家拿的那个医生说了，要是拿了弹头，我就得瘫痪，所以就没有取出来。”

“这就对上号了。”李爱国走上前，指了指窗户外的安检门说道：“安检门的作用是检测金属，而周部长身上的弹壳正是金属，所以才引发了报警。”

“诶，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吕白山猛地拍大腿，“老周今天被查出来，正好证明了咱们的安检门能够运行。”

周部长这会也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眼馋的看着安检门：“老吕，我跟你道歉了，我们202厂也需要这玩意，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这东西是爱国同志鼓捣出来的。”吕白山指了指李爱国。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刚才还看不上人家，现在还要人家帮你办事儿，你看着办吧！

周部长尴尬的笑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了过去：“爱国同志，我老周是个大老粗，刚才说错了话，你别跟我一般计较。我们202厂生产的东西，你也知道，任何一个部件被夹带出去，都将带来巨大的损失。”

包头202厂.又名核燃料元件厂，始建于58年，专门研制各种类型的生产堆、动力堆、研究实验堆燃料元件，为大蘑菇的爆炸，核潜艇下水以及和平利用原子能做出了重要贡献。

脑海里浮现出从一份材料里看到的机密，李爱国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可以，正好上次组装的材料还剩下一套。”

“好好好，够爽快，爱国同志，安检门的事儿就麻烦了。”周部长喜得合不拢嘴巴。

有了安检门，202厂的保卫力度将提升一大截。

李爱国花了一个上午的功夫将安检门装好，周部长开了一辆卡车把安检门连带着李爱国拉到了202厂。

安检门组装好，又调试了一番，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间。

周部长特意安排202食堂里做了小灶，又拿出了一瓶老酒。

酒足饭饱，李爱国回到招待所的时间已经将近晚上九点钟了。

此时外面一片黑乎乎的，黯淡的灯光搁着树叶洒落在地上，映衬出斑驳陆离的暗影。

“谁？！”李爱国刚走到招待所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从腰间抽出了手枪，指向了旁边的黑暗中。

“是我，李组长，别开枪。”赵清没想到李爱国直接动了枪，吓得从黑暗中走出来。

借助昏暗的灯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后，李爱国枪口朝下，手指扣在扳机上，皱起眉头：“赵清，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等您，想要跟您汇报点情况。”赵清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道：“李组长，要不，咱们进去谈？”

“不用了，就在这里吧。”李爱国声音冰冷。

赵清也意识到了李爱国冷漠的态度，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李组长，我这次是来汇报张士奇的情况的.您一定要相信我，我这次不是无中生有。”

“行，有什么情况，你赶紧说出来。”李爱国显得不耐烦。

赵清拢了拢衣领子，往前走了一步，小声说道：“李组长，我发现张士奇在欺骗王小梅。”

“嗯？”

“前天晚上，他们两个在电影院里面搂搂抱抱，他们还，还亲了嘴.张士奇背着小梅，竟然表现出了厌烦。你说说，他是不是在欺骗小梅。”

“你怎么知道？”

“我就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赵清也觉得这种说法有点可笑，补充了一句：“我可是买了电影票的。”

“.”

李爱国沉默了。

他觉得自己跟一个偷窥狂，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谈的，转过身就要进招待所。

“李组长，你等等。”赵清着急了，赶紧从后面跟上李爱国：“李组长，如果说张士奇真喜欢小梅，他也没什么问题，我绝对会举双手赞成他们结婚，但是很明显，张士奇就是在玩弄小梅的感情。”

李爱国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今天找来，应该是他们两个给厂里面递交了结婚申请吧？”

“是不过小梅绝对是被张士奇给骗了。她现在负责下料工作，那么忙，怎么可以结婚呢！”

李爱国本来打算绕过赵清身旁离开，听到这话，脚凝滞在半空中。

他收回脚，佯装无意的问道：“下料工作？这不是由下料车间负责吗？”

所谓的下料车间是大型工厂、工段常见的一种车间，主要职能是为其他部门提供所需的零部件，以及对这些零部件进行初步加工。

就拿李爱国曾经参观过的大同机车厂来说，制造机车的大部分原料由下料车间筹备。

赵清虽不清楚李爱国为何会对王小梅的工作感兴趣，还是老老实实的解释：“我们厂没有下料车间，只有材料供应处。您也知道，知道坦克所需要的材料是特殊的合金，这需要由下料员把特殊合金运到锻造车间.大致就是这种工作，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特殊合金应该就是601钢了李爱国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点头绪，但是具体思路却捋不清楚。

“赵清，我知道你对张士奇有意见，不过现在男女结婚自由，你作为一个外人，没有权力阻拦。行了，你回去吧，以后这事儿不要再提了。”

李爱国叮嘱了赵清两句之后，便进到了招待所里。

外面，赵清在黑暗中足足呆愣了一刻钟，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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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的傍晚，夕阳将一机厂的红砖外墙染成血色。

郭厂长的专车碾过厂区主干道，扬起的尘土中，十几辆满载精密仪器的军用卡车紧随其后。

车门打开的瞬间，寒风裹挟着戈壁特有的砂砾，扑向从车上鱼贯而下的专家们——他们来自 211厂、军工研究院等多个单位，胸前别着的像章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厂部会议室的钨丝灯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郭厂长摘下被风沙打湿的帽子，目光扫过在座的厂领导：“同志们，这次带回的不仅是专家，更是军威的重托。”

他重重拍了拍桌上盖着红章的绝密文件，“贫铀装甲项目，将由我们一机厂牵头攻关。”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郭厂长伸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说道：“该项目列为特级保密任务，所有参与人员即刻签署保密协议。”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李爱国担任项目组长，张坦同志任副组长。这不是选择题，是死命令！咱们一机厂承载着国家的期望，就算豁出命，也要把贫铀装甲啃下来！”

会议室外，狂风呼啸，那面象征信仰与使命的旗帜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