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白山听到李爱国的话，很明显呆愣了片刻，然后问道：“爱国，王小梅也算是受害者，咱们是不是应该.”
吕白山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不能用对待敌人的态度，对待受害者。
“在机密面前，没有无辜的旁观者。只要她的鞋子踏进过核心区域，就不再只是个单纯的受害者。”李爱国夹着烟的手对王小梅点了点：“白山哥，你觉得张士奇从哪里搞来了601钢？”
此话一出。
吕白山的脸色骤然变了。
保卫科一直在防备着张士奇，张士奇压根没有接触601的途径，而王小梅正是送料员，能够自由出入车间。
王小梅因为爱人的背叛，此时正处于伤心欲绝之中，现在看到李爱国把矛头指向了她，吓得脸色煞白起来。
“领导同志，我确实是看走了眼，没有想到张士奇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但是绝对没有掺和到他的事情中，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王小梅此时混身发抖，就像是悬崖上的小草。如果风再猛烈一点，就会被连根拔起，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爱国昂了昂脑袋说道：“你脚上的鞋子，是不是经过张士奇的手？”
“鞋子？这是厂里面配发的鞋子，跟张士奇没关系。”
“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回答！”
王小梅勐地想到了什么，浑身颤抖了一下：“张士奇他给我洗了鞋子.”
“把鞋子脱下来吧。”
等王小梅脱下鞋子，李爱国顺手抄起一根钢管子凑过去。
“啪嗒”钢管子紧紧的吸在了鞋底子上。
看到这一幕，吕白山明白了过来，指着那双鞋子说道：“这鞋子里被吕白山安装了磁石，王小梅是送料员，进到车间里工作，601钢的碎屑被吸附到了鞋底子上.”
“虽然车间每天下班前都会检查601钢的重量，但是这点碎屑压根不会被注意到。”
他越说越觉得心惊，最后忍不住说道：“这个张士奇还真是诡计多端。”
吕白山此时后背已经出满了冷汗。
就凭张士奇玩的这手活，要是没有安检门的话，601钢此时已经被夹带出去了。
王小梅没有想到自己成了迪特的帮凶，此时已经害怕了，支支吾吾的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让张士奇这么干。”
李爱国虽对王小梅的遭遇感到有点同情，但是601钢毕竟是从王小梅这里流出来的。
“到保卫科里解释清楚吧。”
保卫干事正要带人，赵清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刚才看到张士奇被带走，他还满心欢喜自己以后能跟王小梅在一起咯，现在怎么连王小梅也要被带走了？
“李组长，误会，这绝对是误会，王小梅是被张士奇骗了！”
赵清拦在了李爱国的面前，哀求道：“你就饶过王小梅这一遭，我保证她不会再犯错误了。”
“赵清，闭嘴！”
李爱国盯着赵清说道：“这些年你接受的保密教育，都被吃进了狗肚子里了？保密原则你忘记了吗？”
李爱国的话一出口，不仅赵清变了脸色，就连旁边围观的那些工人们都皱起了眉头。
刚才这些工人也有为王小梅求情的想法，现在想来，在整件事中王小梅真的没有错误吗？
王小梅没想到赵清敢于冲出来帮她，看着赵清苦笑道：“赵清，我自己犯了错误，自己承担，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王小梅看看旁边的工人们，说道：“希望大家伙今后能够提高警惕，不要像我一样，不要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说完，王小梅没等保卫干事们押送，就主动向保卫科走去。
吕白山有些于心不忍，在回保卫科的路上，小声嘀咕：“爱国，王小梅的处理，咱们是不是应该更严谨一点？”
李爱国知道吕白山别看五大三粗、呜呜喳喳，其实是个心软的人。
张士奇正是确定吕白山在不敢肯定王小梅是不是他同伙的时候，不会轻易伤害王小梅，才会挟持距离他最近、同时对他最没有防备的王小梅。
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也是李爱国的做事原则。
搞保密工作的，笔头子轻轻歪一下子，也许就能决定一个人，甚至是一群人的一生，责任太重大了。
沉思片刻后，李爱国提醒了他一句：“按照规定办事儿。”
所谓的规定，自然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折罪，立大功受奖”。
王小梅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在进到审讯室后，没等吕白山询问，便把所有的情况都交代了出来。
只不过她早就被“爱情”迷昏了头脑，并不清楚张士奇干的那些事情，更别说指认出张士奇背后的人了。
吕白山又反复询问了几遍，确定王小梅没有撒谎后，让她签笔录。
“领导同志，我会被怎么处理啊？”王小梅用被手铐铐住的双手拿着钢笔，怯生生的看向李爱国。
李爱国按灭了烟头：“组织上会全盘考虑的，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这几天你好好想想，看有没有遗忘的地方。”
王小梅点点头：“领导，请您放心。”
王小梅被关押到了羁押室后，吕白山提审了张士奇。
结果跟预料的一样，张士奇什么都没交代。
“先熬他一个晚上吧。”
审讯这种事儿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李爱国见时间不早了，就晃悠着回到了招待所里。
第二天一大早，吃早饭的时候，吕白山通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王小梅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有一次王小梅在包头氧气厂大门口遇到了张士奇，张士奇声称是跟里面的教授请教技术问题。”
“包头氧气厂？”
“呃这是一座生产工业和医疗用氧气的工厂，规模很大，产品除了在国内销售，还出口了。氧气厂因为专业程度很高，由一些教授学者担任研究人员。”
李爱国点点头：“你继续。”
“张士奇是搞坦克研究的技术员，就算是要请教，也该去钢铁厂，而不是去氧气厂。”吕白山眼睛中迸发出精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我已经派人伪装成外地购买氧气瓶的采购员，前去包头氧气厂摸底了。”
现在不确定吕白山的上线到底是什么人物，暗中摸底是最好的办法了。
“那坏消息呢？”
“张士奇还是没有交代。”吕白山咬了口白面馒头，腮帮子噎得鼓鼓的，一边吃，一边说道：“我本来以为这小子是个软骨头，没想到这么能抗。”
不用问，在昨天晚上吕白山肯定是对张士奇动了手段。
李爱国喝口小米粥说道：“张士奇最大的缺点是怕死，最大的优点也是怕死。他非常清楚一旦把上线交待出来，就他的行为，等待他的只能是吃枪子，能扛一时就扛一时。”
“这么说，咱们就没办法了？”
“熬着吧，熬到他觉得生不如死，自然会交代。”
李爱国现在并不着急，只要张士奇被抓的消息不传出去，他的上线就不会有动静。
优势还在一机厂这边。
跟这种狡猾的敌人战斗，最重要的是能够沉得住气。
另外，他已经把包头的情况汇报给气象站了，气象站在包头分站的同志也开始在暗中调查那只隐藏起来的老鼠。
吃完早饭，李爱国晃悠着来到试验场地，此时张坦已经带着一帮子技术员忙活了起来。
看到李爱国进来，张坦就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爱国，军威太欺负人了。”
“怎么？”
“你看看那个。”
顺着张坦的手指看去，李爱国这才注意到试验场内停放了一架加农炮，旁边有十几个战士正对加农炮做检查和维护工作。
这加农炮跟李爱国在南方见过的有些不同，更粗、更黑、更大，只是摆在那里，就让人有一种敬畏感。
“这是兵器工业部127厂最新研制出来的59式130毫米加农炮，上次就是这玩意给59式坦克开了个大洞。现在军威把这玩意又调来了，这不是让咱们难看嘛。”
搞清楚来龙去脉，李爱国哭笑不得：“老张啊，对手越强，越能够检查贫铀装甲的成色，这是上级对咱们的信任啊。”
张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想要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贫铀装甲已经焊接完了，后续的工作由张坦完成。
李爱国还是第一次接触59加农炮，溜达过去，给带队的班长递了根烟。
陈班长抽着烟，笑呵呵的说道：“那些装甲就是你搞出来的？老弟啊，你放心，明天老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大炮。”
陈班长是从北面战场上下来的老炮兵了，以前使用的都是一些老土炮、山炮，现在换上了威力巨大的59炮，整个人的气势也起来了。
“老哥，咱们打个赌吧？”李爱国蹲在旁边，夹着烟看着那门炮说道：“要是你一炮轰不开我的装甲，就得让我打一炮，怎么样？”
“你要打炮？一言为定！”陈班长想都没有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开玩笑，59式加农炮极度追求火力。
尽管其反坦克能力不如专业的破甲弹和反坦克导弹，但其弹丸重、装药量大，凭借动能和爆炸威力也足以让它被称为坦克杀手了。
更何况，坦克前面的大窟窿在那里摆着呢。
经过李爱国和一机厂加班加点的忙活，试验场总算是准备好了。
翌日，军威的领导和专家乘坐专车来到一机厂试验场。
众人都十分期待，想亲眼见识一下贫铀装甲的防护能力。
如果成功的话，贫铀装甲将成为一个杀手锏，意义重大。
领导亲手抚摸了贫铀装甲，又望向面前的李爱国道：“爱国同志，你真是个天才，居然想到了用外挂的办法来增强坦克的防护能力，还用放射性元素制造出了装甲，就是不知道这装甲的防护力如何。”
李爱国看着面前曾经在报纸上见过的领导，挺起腰杆子说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好，有自信！现在就让咱们拭目以待。”
领导亲自下令，陈班长带着班组开始填装炮弹。
旁边那些记录员站在安全区里，拿出笔和本准备随时做记录。
很快，炮兵准备完毕。
下一步就是调整发射角度了。
因为试验场地有限，不可能使用加农炮的极限射程，不过这并不影响加农炮的威力。
“预备，瞄准！”
一切准备就绪后，领导亲自下达了开炮命令：“开炮！”
轰！
加农炮乌黑的炮口火光四射，炮弹以足以留下残影的速度，直奔坦克而去。
轰！
炮弹直接命中坦克。
火光乍现。
烟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