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牡丹脸上的脂粉簌簌的掉下来,露出一道道褶皱,要多可怖有多可怖。
“说重点,这次的诬陷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爱国觉得心头有些恶心,敲了敲桌子。
黄牡丹叹口气:“就在昨天,我家老刘找到我,说他因为把实验室里的材料倒卖出去,被一个小混混盯上了,他需要我狠狠收拾那个小混子一顿。”
“老刘答应过我,一定会给我买一套大房子,一台电视机,一辆自行车,然后光明正大的把我娶回去,让我过上阔太太的日子。他是为了尽早跟我结婚攒钱,才会倒卖实验室的材料。”
“我肯定要帮他啊,就这么着,我们商量了一个办法.”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了
孟德山在跟踪刘教授的时候,被故意引到了洗棉社里。
黄牡丹装作是热情的女工,迎了上来,她趁着孟德山不注意,一把抓住孟德山的双手,插进自己的衣领子里,然后开始大喊大叫。
孟德山别看是经验丰富的保卫干事,到底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儿,一时间竟然懵逼了,试图给黄牡丹讲道理。
刘教授则趁机跑到距离这里最近的后勤处,想用电话报案,结果遇到了曹明。
曹明意识到这是给自己加思想进步分的好机会,自己抢过电话通知了保卫科的二队长。
刘教授正想着该如何把自己从这事儿中摘出去,就装出什么都不知道悄悄摸摸的溜走了。
整件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只要保卫科的同志认真调查,肯定能查得清楚。
比如调查两人是否真的发生过关系,有没有残存的液体之类的。在这年代已经能查到了。
但是,由于强健案往往注重口供,而不注重证据。
再加上曹明的立功心切,二队长已经把人打伤了,在意识到案子有问题后,并没有继续调查,反而选择了将错就错,才酿成了这场惨剧。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石科长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今天如果不是孟德山身份特殊,如果不是这位上面的领导同志重视,恐怕这世界上将会多出一个冤死鬼。
“领导同志,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抓到刘教授。”
李爱国让石科长将黄牡丹押送回保卫科,正准备去协助吕白山执行抓捕任务。
只见吕白山带着几个保卫干事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我是工程师,耽误了研究工作,你们就是在犯错误!”
那人一边走,还一边推搡,甚至咧着屁股想要蹲在地上。
吕白山也没客气照着那人的屁股上就是几脚,那人被踹了个踉跄,两个保卫干事趁机冲上去,一左一右夹住他的胳膊,把他拖了过来。
吕白山冲着李爱国敬了个礼:“爱国,人抓到了,这位就是刘教授,本名刘亨。”
“刘亨?这名字够怪的。”李爱国眯起眼上下大量一番。
刘亨跟一般的研究员相比较,身材显得有些魁梧高大,鼻梁上架着一副很少见的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摸样白白净净的,只是此时脸上青一块肿一块,显得有些狼狈。
石科长走过来,指着刘亨说道:“他以前名叫刘涂山,在解放前出过留洋后,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字叫做刘亨利,归国后因为影响不好,在厂领导的建议下,他把名字改成了刘亨。”
刘亨此时也认出了李爱国是当家的,气愤的说道:“我要投诉这帮家伙,我只不过是在散步,竟然被他们抓过来了。”
吕白山小声解释:“这家伙很鸡贼,好在我们提前封锁了氧气厂,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准备翻墙逃跑。”
“我是在散步!,是在陶冶情操。研究人员的事儿,怎么能称为逃跑呢。”刘亨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嘴巴却很硬。
“刘亨,黄牡丹已经把你交代出来了,你要想给自己留点体面的话就把做无畏的抵抗了。”
李爱国的意思很明显,要是刘亨不愿意体面那李爱国就会帮他体面。
刘亨看向黄牡丹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黄牡丹,你这蠢女人,我精心设计的圈套,现在因为你全完了。”
“亨,我也没办法啊,这些人太可怕了。”黄牡丹本来因为刘亨的欺骗而怒火中烧。
现在一看到刘亨,她的心肠顿时软了下来。
“亨,你就老老实实配合他们吧,争取宽大处理,将来你还能出来,到时候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黄牡丹撩了下头发,一脸深情的看向刘亨,那眼神几乎拉丝了。
“贱女人!”刘亨想要去暴揍黄牡丹,却被两个保卫干事拦住了,他挣扎着冲着黄牡丹啐口吐沫:“你也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我能喜欢上你!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被刘亨劈头盖脸痛骂一顿,黄牡丹非但不生气,反而深情款款的盯着刘亨,说道:“亨,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担心连累了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李爱国现在总算是理解杀猪盘的威力了,考虑到还要对刘亨进行审讯,让石科长先把黄牡丹带下去。
“亨,我会等你出来.”黄牡丹被两个保卫干事押走,还不忘记回过头喊了一声。
陈铁妞看不过眼了,走过去拦住黄牡丹,指着她的鼻子骂道:“黄牡丹,你难道没看出那个男人是在骗你吗?你怎么能执迷不悟,咱们女人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
黄牡丹苦笑一声,回道:“我哪能不知道呢,像我这种寡妇,还是个临时工,人家大教授哪能看得上我,只是我不并不怪刘亨,至少他给了我一个美梦。”
陈铁妞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黄牡丹这种人,闷哼了一声,气呼呼的站到了一旁。
黄牡丹被带走后,保卫科的干事把刘亨带到了羁押室内。
现在证据已经齐全了,李爱国单刀直入:“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张士奇已经把你供出来了,他招供是你指使他盗取一机厂的机密。”
刘亨神情愤怒起来,猛地站起身。
“胡说,是张士奇主动提出来要盗窃机密卖给国外,我只不过是帮他找一条路子罢了。”
“老实点!”两个保卫干事将他按下去,要给他带上镣铐。
“不用了。”李爱国挥了挥手,让保卫干事先离开,然后眼睛紧盯刘亨:“看来你不是张士奇的上线”
刘亨听到这话,意识到李爱国压根没有拿到张士奇的口供,哈哈哈大笑了几声。
“没想到我刘亨也有被人骗住的一天。”
李爱国敲了敲桌子:“行了,依照现有的证据,已经能送给你一粒花生米了,作为一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该如何选择。”
刘亨也知道因为他刚才那句话,整个人已经进到了鬼门关里,整个人索性放松下来。
“我能抽根烟吗?”
李爱国给刘亨递了根烟,划着火柴给他点上。
“谢谢了。”刘亨深深抽一口,眯起眼睛说道:“我跟张士奇其实在海外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不过跟张士奇不同,我还有一些老朋友在海外。
你也知道的,那些人是在解放前出海的那批。”
刘亨虽没明确那些人的身份,李爱国却明白过来了。
那些人就是一些不甘心失败的人,他们败退后,曾经数次试图回来。
“张士奇这人没有什么真本事,却眼高于顶,一直想让我联系海外的那些朋友,把他送出去。”
“我那些朋友本来对张士奇没有什么兴趣,不过等听说他是一机厂的研究员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他们许诺只要张士奇能搞到绝密技术,就安排人把我们两个都送出去。”
“我原本没有打算离开这里,现在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一时间也动了邪念。”
讲到这里,刘亨嘴角勾起一丝苦涩:“也可以说,我其实是被张士奇给害了。”
“真正害了你的,还是你自己。”李爱国站起身将笔录扔到了刘亨面前:“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吊在屋顶的白炽灯滋滋闪烁两下,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
刘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拿起钢笔签上名字后,瘫坐在椅子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把他押回一机厂!”
随着李爱国一声令下,两名保卫干事冲了进来,咔嗒两声给刘亨扣上了手铐。
金属的凉意顺着腕骨爬上脊梁,刘亨踉跄着被拽起时,看见自己歪歪扭扭的签名在笔录纸上洇开,像极了此刻破碎的灵魂。
审讯室外,戈壁的夜风裹挟着细沙拍打着窗棂,远处车间的灯光依旧亮如白昼,恍若永不熄灭的信仰。
车队返回一机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看着羁押室的铁门缓缓闭上,李爱国扭头看向吕白山。
“吕科长,马上提审张士奇。”
“是!”
翌日清晨,金灿灿的阳光驱散黑夜,重新照射在了这座军工城上。
经过一夜的紧急审讯,面对确凿的证据,张士奇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李爱国考虑到还可能从这两人身上挖到一些线索,向气象站做了请示,气象站派遣包头的同志押送两人进京。
验明对方的身份后,李爱国在移交文件上签上了名字,叮嘱那个灰色中山装:“同志,保重!”
灰色中山装冲着李爱国敬了礼:“请首长放心。”
此时,张士奇和刘亨分别被押送到两辆嘎斯卡车上。
嘎斯卡车的引擎轰鸣声撕破晨雾,张士奇抬头望向天空,晨光正给一机厂的红砖楼镀上金边,曾经引以为傲的研究所就在不远处,如今却成了回不去的禁地。
“快点!”押解的战士将步枪保险栓拉得哗啦作响。
张士奇突然用捆麻的双腿蹬住车栏,脖颈青筋暴起:“李爱国!我错了吗?我追求更好的生活,错了吗?”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李爱国素来懒得理会这种执迷不悟的人,冲着灰色中山装点点头:“一路顺风。”
“出发!”灰色中山装跳上卡车。
张士奇见李爱国没有回答他,更加的癫狂了。
“那些所谓的奉献,不过是哄傻子的谎话!外面的世界有洋房、有汽车,你们守着这破厂房”
“砰!”李爱国抢过战士的步枪,一枪托狠狠砸在了张士奇的脑门上:“你自己贪生怕死、贪图荣华富贵,我不怪你。但是你敢诬陷那些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民族而奋斗的同志,我绝对不容许!”
车厢陷入死寂,唯有引擎轰鸣声与张士奇粗重的喘息交织。
车窗外,一机厂高耸的烟囱正腾起白烟,晨光照在“抓革命促生产,保国防卫家园”的铸铁标语牌上,烫得人睁不开眼。
嘎斯卡车启动,张士奇瘫倒在车厢角落,眼神空洞地盯着车顶,喃喃自语:“我没错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