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皇帝的衣服归尚衣监洗，整个皇城的，都会送到尚衣监浣衣局，集中起来，然后由那里的近千名宫女清洗晾晒。而尚衣监宫女的宿命便是如此，这里的绝大多数宫女大半生都在这狭窄的一方宫闱里，弯着腰用棒槌捶打衣物，多数人甚至都没有什么机会见到皇帝。

有些资历熬够了的宫女，在三四十岁的时候，能够晋升为从八品采女，作为部门女官，管教一些新进来的丫头，而剩下的则只能一直干到老，直到腰弯得跟弓一样，实在发挥不了余热后，才步入半退休，干些清扫落叶的轻活。

而既然是浣衣局的宫女，一般都是面容体态很一般，长相普通的。

不过，也有不少例外。

“把这盆也洗了。”

一名年近五十的中年采女带着几个小太监，将大一盆最难洗的大氅堆在了一位名叫夏珠的宫女面前。

原本她的那一盆已经快洗完，今天的活也要做完，但管洗衣的芳英指名道姓让她来做，她就必须干完才能吃饭，否则就会遭受体罚。

“嗯。”夏珠头也不抬便点首应下。

“不洗完不准吃饭。”芳英对她嫌恶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就转身走开。

一旁已经把活干完的宫女们，看着这个倒霉蛋，小声的议论起来。

“好惨，这是得罪干娘了吗？”

“你刚来不懂，这夏珠以前是在周婕妤身边当宫女，然后被先皇看上了，要提拔为嫔。”

“嫔？那可是正六品啊。怪不得浣衣局还能有这么漂亮的宫女。”

“那后来是怎么了，才沦落到这里……”

“先皇原本做了这样的打算，可后来突然病重，这事也就耽搁了。期间她原本都要升为嫔的，结果周婕妤那边犯了错被贬，她也跟着受了点影响。再后来，先皇驾崩，少帝当了皇帝，她就更没机会了。”

“那再怎么样，也是婕妤身边的宫女啊……”

“你傻啊，那年的一场大火，周婕妤被烧死，她的寝宫也被烧干净了嘛？”

“也，也是啊。”

“她如果好好当一个浣女，也没人会去欺负她。但这家伙从来都是一脸的高傲，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别人找她说话也爱答不理……”

“看样子，这辈子是要老死在这里咯。可惜了，这样一幅好皮囊，倘若懂事听话，也不至于在这里洗衣服。”

诚如她们所说，夏珠长着一张瓜子小脸，五官精致，琼鼻挺立，尤其是那双如水般纯净的双瞳，大的仿佛能把天上的星星装进去。

这几年浣洗衣服确实让她的状态下降了不少，双手也比以前更粗一些，但毕竟只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女人，皮肤很好，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会遭其她宫女嫉妒也在情理之中。

“林公公，是林公公来了！”

当看到今天当值的常侍林景后，还在洗衣服的宫女们，立马就停下手中的活，把湿手在身上擦了擦，接着便一下子拥簇上去。

“林公公，近来可好啊？”

就连年老色衰的采女芳英，也带笑的过来，眉眼祥和的跟林景打起了招呼。

“好好好。”林景笑着点首，然后将身旁小太监的推着的小车黑布揭开，露出一车的黄色杏子，“带了点杏子，大家尝尝。”

“有杏子吃哇，谢谢林公公！”

“林公公真好。”

“林公公喂我吃吧。”

“一边去，在这里发什么骚。林公公……喂我。”

就像是进了内啥楼一样，这里的姑娘们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矜持，仿佛蜜蜂围着花似的，争先恐后的在林景身边转。

而之所以他有这么高的人气，一方面是因为人好，每次来都会给宫女们带吃的用的，也不像其它常侍那样不近人情，另一方面则是，林公公长着一张少女老妇通杀的俊俏面庞，这些基本上都没见过什么男人的宫女们如何能不心动。

没错，他的确是太监。

可在姬钰继位后，整个皇宫都凑不出几根……好人参。

太监又怎样？

身处在深宫里，得不到爱情滋润的丫鬟侍从们，早就没有了那方面的需求，有的只是一种灵魂上的慰藉。这也是为什么太监宫女会抱起团来，结成‘对食’的关系，像夫妻那样互相扶持依赖。

“林公公要清点衣服了，都去忙自己的，别围在一堆。”

手里捧着几颗鲜黄杏子的老采女芳英驱散开宫女们，如何打算领着林景清点。

“你跟着嬷嬷去吧，我随便逛逛。”

尚衣监都是小事，无非就像干洗店那样，把送过来的衣服洗好装好，然后再原路让太监送回去。这种差事，哪怕出了错，大不了再支使太监赶紧去拿就行了，所以他没必要这么上心。

在之前，此事的确是林景亲力亲为的。

但现在的他，真不太想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