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朝中人对开海是赞同还是否决,在给两位老师行了拜师礼的第二天,朱翊釴开始出阁读书了。
按照朱载坖的吩咐,他读书的地方在文华殿东西厢。太子册立典礼之后,他也是在这里接受百官朝贺的。
放养了一个多月,突然要规规矩矩去上课,让朱翊釴想起了前世放寒假回到学校时的拘束。
而且他现在读书和前世在学校不一样,一个是一对一,一个是一对多,想偷懒都不行。
好在讲授经史的诸大绶虽然是满腹经纶的翩翩君子,但为人并不古板,照着书本讲课的同时,还会引经据典,颇为有趣。
这倒让他有些期待张居正会给他讲什么课了。
以前在裕王府的时候,张居正教过朱翊釴两三年。虽说是教,也不过是侍读裕王之后,花一个时辰布置作业,再检查上次的作业。
等于说,那时候朱翊釴在裕王府相当于是自学。
文华殿东西厢。
轮到张居正讲课时,他一开口直接问道:“臣听人说,蜂窝煤出自殿下之手?”
“这说法,张先生是从何处听来的?”
朱翊釴这话就相当于是承认了,反正他也没想过隐瞒张居正。
毕竟张居正是改革先锋,而且对商业是支持的。
“是新郑公告诉臣的。”
张居正倒也没有隐瞒消息的来源。
新郑公就是高拱,因为高拱是河南新郑人,所以大家都尊称为新郑公。
正如华亭公之于徐阶,兴化公之于李春芳,安阳公之于郭朴。
陈以勤和张居正入阁后,大家也会称这二人为陈南充和张江陵。
“原来是李大伴传出去的。”
朱翊釴明白了。
“殿下放心,此事只止于臣口,新郑公也只告知臣一人。新郑公告知臣此事,也是想让臣知道,太子殿下是能体察民情的国之储君。”
张居正解释道。
“张先生,我深居王府、皇宫,哪里懂得什么民情。”
朱翊釴摇头道。
“十块蜂窝煤售价四文,一捆木柴售价十六文,京城百姓纷纷舍木柴而用蜂窝煤。除此之外,百姓每买十块蜂窝煤便赠送一块,每买二十块便赠送三块,买的多赠送的也多。
如此策略,可以说深知人心。
殿下有大智慧,何必在为师面前隐瞒呢?”
张居正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他的这句为师,倒不像是对国之储君,而真的是在对自己的弟子说话。
朱翊釴没有说话,他有些弄不清楚,张居正的意图。
“我此前从未收过弟子,自那拜师礼之后,我就视殿下为唯一弟子了。我会以真心教授殿下,也请殿下能真诚对我。”
张居正舍弃了臣的自称,直接称我。
“学生见过先生。”
朱翊釴闻言,脸色一正,起身走出座位,走到张居正面前,深深一揖。
他是听明白了,张居正是想和他缔结真正的师徒关系,就如同高拱和朱载坖那般。
既然人家真心如此,他也愿意有这样一位擅于谋国拙于谋身的老师。
他记得,在前世看过一段话,那是万历元年张居正写给吴尧山的一封书信上面的一句话:
二十年前,曾有一弘愿:愿以其身为蓐荐,使人寝处其上,溲溺之,垢秽之,吾无间焉。此亦吴子所知。有欲割取吾耳鼻,我亦欢喜施与,况诋毁而已乎?
如此伟岸人物,谁人能不为之倾倒?
这次的弯腰拱手,可比拜师礼那天的行礼诚心诚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