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本来很稳妥,却不料高夫子竟忽地嗤笑一声:“呵呵,你们人间之人可真是有意思,活人要骗,死人要骗,如今竟连自己,你们也要骗!”
“你们会变成槐溪村的村民,同化在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里,指鹿为马,指鹅为鸡,浑浑噩噩,又沾沾自喜,呵呵,哈哈!”
“呵呵,哈哈!”他笑得身躯都颤抖了起来,“坚持自我?哈哈哈,坚持自我真有那般容易,世上又何来浑噩?”
被她用这样无言的眼神看着,本来满腔嘲讽的高夫子也不知怎么,渐渐地竟莫名心虚起来。
高夫子又道:“高氏族人,一千八百,高氏部曲,十万八千!”
他伸手一指,天空中火烧云陡然变幻。
他前所未有地清醒,再没有哪一刻,如此时这般清醒过!
她也仰望天边的火烧云,又道:“夫子,世上不如意事,十常有八九。我们确实很难改变世界,但我们可以坚持自己。每一点坚持,都将成为混沌世界中的星火。星星之力纵然微小,长久汇聚亦可燎原。”
就像先前的沙四和莫猴儿,明明他们自己不是人,却还说宋辞晚是鬼,这上哪儿说理去?
“如此,夫子以为如何?”
宋辞晚仍然静静听着高夫子的每一句话,又过片刻她才徐徐道:“夫子,这当真是你想要的吗?”
这乍看是好事,可在它实际发生的这一刻,却没来由令人忽生悚然之感。
“云国宏盛十四年,我高氏一族,撑起云国半壁江山!”
他坐在地上,目光微微闪躲,又继续努力贬损道:“你救我,可是以为我能带你离开此处?呵,不必想了,我自己尚且不知该如何离开呢!你……你们既然来了,那就等着殒身在此处吧,早晚有一日,你们也会忘记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向何处去。”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瑰丽,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悲伤。
宋辞晚顿时一惊。
那些无穷的红色中仿佛出现了一片钟鸣鼎食,天宫般的恢宏园林。
宋辞晚心念电转,却并不答话,她只是转过头去,静默看向高夫子。
<div class="contentadv"> 她的眼神明澈而深幽,总是具备一种向上的力量,似乎充满生机与顽强。
高夫子没有说话,宋辞晚又道:“我猜,夫子一定想要一个人人有恩义,情字在前,利字在后,万物有序,黑白分明的世界。”
说着说着,高夫子又笑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他说话时那种拿腔拿调的违和感却不知怎么竟淡去了许多,使人乍听起来只觉得这就是一个正常的孩童在发问。
高夫子抱膝坐在地上,听着宋辞晚的每一句话,他沉默了片刻,而后又笑了起来。
宋辞晚放开高夫子,她忍着浑身的剧痛从满地枯叶间站起身,一时间竟有些被眼前景象给震撼到。
天宫中,火烧云碰撞扭曲,时而撕裂,又时而聚合。
似有无数的身影在那天上飞奔回环,洒落漫天悲欢离合。
“那一年天下大旱,我家曾祖说要赈灾!皇帝爷却说,受灾的都是逆民,那是天要锄奸,赈灾反而是谋逆!”
“皇帝居然说赈灾是谋逆,你敢信?”</div class="contenta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