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ckmate!(将军)”少女微微勾唇,笑看着自己对面的银发骑士,宣告了自己的胜利。 在他们面前的桌面棋盘上,是一副厮杀过后的场景。 银发骑士的大部分棋子都还留存着,而女孩的棋子却只剩下两枚,一枚国王,一枚骑士,然而正是这两枚棋子却将他的局面逼入死局,己方的王被逼至棋盘的左下角,与她的王仅相隔一个棋位,而其他的棋子都分散在远方,救援不及,唯一有行动力的皇后也在她的骑士的防守之下寸步难移。 这是属于她的完全胜利,然而却极为惨烈,以她大部分的棋子作为诱饵祭品,从而达到了最终的目的。 “是我输了,不愧是小姐,真的是十分厉害的技艺!”银发骑士不由得赞到。 但这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厮杀方法,却也在他的心间留下了痕迹。 下棋的过程中,她的每一步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是诱饵,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不在乎会失去优秀的棋子,如同一条饥饿的恶犬,狠狠咬住了,就绝不放口。 最终几乎牺牲了所有的棋子,靠着孤独的王赢得了胜利,唯一的一枚留存下来的骑士,也被抛弃在一旁,只是起到了一个保险的作用。一片白色的棋子环绕中,属于她的那枚黑色的王分外的显眼,带着孤寂的味道。 真是决绝的下法,就像是不懂得情感一般,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忠臣,直到最后一刻,只剩孤独一人,品尝这没有意义的胜利。 棋风如其人,为什么身为辛克莱尔继承人的她会有这样的下法?他不解。 “凯宾明明有几次可以反攻的机会,为什么退让?”少女美丽的面容上是一抹单纯的疑惑。 “那是小姐故意留出的陷阱不是么?故意将王暴露在最危险的地方,诱使我去进攻,好吞并我的棋子,然后撕开我的防卫圈。”他沉着的回答到,绯红色的眼眸深深的注视着少女。 不满于银发骑士的回答,少女赌气般的微微鼓起面颊:“那确实是个陷阱,但是只要你能狠下心进行取舍的话,我早就输了!” “大概是我没有小姐的那般果断吧!”他回答到,谦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味道。 本就不是真的生气,少女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想起面前人的性格,她轻笑一声回答到:“说起来这下棋风格倒是和你本人性格很像呢!” 她的回答让银发骑士微怔,随后略带无奈的笑道:“原来在小姐眼中我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吗?” “并不是优柔寡断,”少女微微摇头,双手撑在下巴下方托着,面上的笑意丝毫不变,回答道,“从你的棋路中我可看不出优柔寡断,相反十分的果决。是呢,如果说要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的话,因该是温柔吧!十分温柔的下棋方式,绝不让棋子无意义的死去。和凯宾的性格相得益彰,看上去高冷不善言语其实内心十分的温柔。” 他微微张口准备应答,却被她的下一句话讲想说的给堵了回去。 “虽然在我看来这种生活方式很累,正是因为在乎背负的东西太多,所以才会疲累,大概以后你就能体会到了? 嘛~等会儿我还有华尔兹的课程,就先离开了~” 少女自顾自的说完,毫不在意话题跳转的太快,也不在意面前人的反应,只是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便起身离开了棋室,独留下他注视着她的背影。 又被丢下了。 不只是他,就连那两位一直服侍着她的女仆也会遭此对待,偶尔在经过廊道的时候,会遇见因为被自己的小姐放置在一旁而露出寂寞的表情的她们。 那孩子总是会忘记带着自己的侍从,不依靠他人,独自一人行动,像是一只孤僻自我的猫。 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升起了对她的好奇,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让她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是属于她的骑士,在宣誓的那晚,他的命运便与她共存。而在兴起了对她的兴趣的当下,这样的追随也变的有趣了许多。 她对他的概括并不完全准确,他只会对在意的人报以关心,而对其他的人并不会给予关注,而且他是一个一旦打定了主意,很少会有改变,说白了,就是执着。 在最初,他能够清晰察觉出她的排斥,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过人这么近距离的跟随过的缘故,她总是会找借口将他支开。比如为他找一位用于进修剑术的老师,或是提出各种看似任性的要求让他去完成。 可她小看了他的执着心,无法跟随在主人身边的骑士可是很失格的,所以他轻松的完成了在她看来很困难的任务,毫不留情击败了水平不如他的剑术老师,然后在她愣住的表情下,淡定的用她曾经说过的话回复她:‘您说过,只要最强的骑士。’ 难得被哽住的她,表情可比平时要真实多了,让他不由得想要笑出声,欺负她的感觉意外的好?只可惜她反应的很快,这样的为难在一段时间后便消失了。 她默认了他的存在,并努力去习惯。 这样的习惯是双方的,他也渐渐习惯了注视着她,感情随着她的变化而变化,以至于当察觉到自己的情感时,便已经无法放下,于是只能沉溺,沉溺于暗中的爱恋,沉溺于守护她的感觉。 他是她的骑士,无法奉献他的爱,那么就献上他的忠诚,只要这是她所需要的。 ……但是,真正的开始喜欢上一个人,便会渐渐察觉出所爱之人藏于表面下的真实。 他在她的身上察觉到了一种无法忽视的违和感。 与自己父亲的相处,与女仆们的相处,与妹妹的相处,她完美的扮演了自己所处的角色,喜悦,悲伤,任性……其他人所拥有的感情她都有,可是,就如同水中的倒影一般,那些情绪都不属于她,只属于那个提供倒影的人。 跟随在她的身侧,他能够轻易的认清这些都浮于表面,让人感觉不到这是发自她内心的感情,她的心是空的,一片荒茫。 但是也有例外,他就是那个例外,或者说他曾以为他会是那个例外。 因为相比起面对其他人而言,她在他的面前似乎更加的随意。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她似乎对他的某方面分外执着,或者说是困惑。 一开始他为此感到不解,甚至怀疑是否是自己伪装的不够而暴露了情感。后来得知她所困惑的仅是为什么他会为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她献上忠诚。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爱蜜莉,因为你对于情感的笨拙,因为想要为你填满心灵的空洞,因为……我喜欢你。 ……… …… … 大风从被打开的落地窗灌进屋内,鼓动起黑色天鹅绒制成的窗帘,沉重的布料舞动间拍打着玻璃窗,发出嘈杂的响声,屋内的烛火早熄灭,一片黑暗笼罩着房间。 这时躺在床上的银发青年双眉微蹙,渐渐从梦魇中清醒过来,他是以侧躺的方式躺在床上的,就像是因为身体不适,仓促间只想小小的休憩一下般的随意躺在了床上。 因为从夏萝那里得知那只诡异的猫型生物想要逃,他急切之下便召唤了‘疯狂的制帽匠’,利用阿嵬茨的力量催动了刻在它项圈内部缚符。 没有缓冲的就使用了大量阿嵬茨的力量,对这具曾堕入过阿嵬茨的身躯负担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只能努力压下上涌的血腥味,支撑着自己决不能在威尔斯面前倒下。 将那只小东西带回自己的房间后,他便婉拒了夏萝想要陪同的请求,毕竟接下来的姿态要是被这个孩子看到了,她肯定会担心外加不断的唠叨的。 布雷克双手抵着床铺支撑起沉重的身体,细细感受着身躯各个部件传来的疼痛感。 哪怕是睡了一会儿(或者说是短暂的处于昏迷状态更贴切),也无济于事吗?这具像废旧机器一般的躯体想必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就会报废了吧? 真是不甘心啊!好不容易他才能再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受到她,好不容易他才发现了有关当年事件真相的线索。 那不断出现在梦境中,永远无法忘怀的声音,那对束缚阵的熟悉程度,为什么会出现在一只猫的身上? 它到底是什么?它会是……她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脏的搏动便加强几分,为了那几乎为零的微渺希望。 就在这时,床头的另一边传来细微的锁链声响,布雷克收起所有的情绪望向声源处,瞬间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格外闪亮的双眼。 “哦呀,原来你也醒了!” 露出的那只绯红色的眼眸紧紧的盯住那个看上去分外紧张的白猫,它浑身炸起的毛发使它看上去整个大了一圈,然而却依旧是虚张声势,并没什么攻击力。 “我知道你具有与人沟通的能力,方才和威尔斯君聊的不是听欢快的嘛,让我这个待客的人都有些嫉妒了呢!现在应该轮到我了吧,我也有几个小问题想要请教呢!”布雷克笑的温和,眼神却丝毫不允许对方退避,“不用担心,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好好聊聊。” * 聊聊?聊什么?人生理想吗? 丘比几乎要抓狂,这人的心眼怎么那么多?把她和威尔斯关押在一起首先就是分散她对他的注意力,好让他成功的在她的项圈上刻下缚符,而关押的地点选择在满是阵法的房间内,也只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心,让她以为这就是对方的全部底牌,从而放松警惕连检查都没有的就开始考虑脱出的问题。 从他知道她能够与人沟通就可以了解到,他一定是用了他们所无法察觉到的方法听完了所有的对话,想必对他们的来历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世界意识的契约之中有一条是只要主动暴露出世界意识的存在,就会在暴露的那一刻直接被规则绞杀,现在他们还存在着也就意味着世界意识的存在没有完全的暴露出来。 突然就有点庆幸自己一直在研究魔法阵而保持沉默了,虽然威尔斯那家伙泄露出的情报不少,但是世界意识的存在,这个世界的人完全没有了解,所以那些他们恐怕不会明白情报的内容。 眼前的这人想要问的恐怕也是有关这方面的问题,那么她只要冷静下来,努力模糊重点就可以了。 想好对策的丘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她抖了抖蓬乱的毛发,将它们用爪子一一理顺后,端雅的蹲坐下来,柔软的大尾巴遮住了自己的四个小爪爪。 “……你想问什么?” 毫无阻碍的听见了她的声音,布雷克眼中的光芒闪了闪,他没有立刻出声,只是沉默的看着那个小东西,直将它盯的发毛。在丘比终于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再次炸毛的时候,他才终于开了口。 “那么美丽的小姐,就请您先介绍介绍你自己吧!” “哈?” ‘布雷克你这家伙真傻,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首先要自我介绍吧!’ 被与自己的猜测完全无关的问题糊了一脸的丘比先是懵住,随后一个怪模怪样的声音差进对话中又让她一愣。一环接着一环的变故,让她有些应接不暇,主动权不在手中,凝聚起的气势也像是一个被扎了一针的气球一样蔫儿了。 看着懵逼的丘比,布雷克面上的笑容又扩大一分,看上去显得很是温和无害,他从床上起身,轻柔的拿过床头柜上的‘爱蜜莉’玩偶置于肩上。 “爱蜜莉说的真对,我是该自我介绍一下。”抚摸了一下肩头的玩偶,布雷克对丘比行了一礼,用偏中性的丝滑嗓音柔和的说道,“您好,美丽的小姐,我叫做扎克席兹·布雷克,是兰兹华斯家族的侍从,很高兴认识您。请问能否知道您的芳名?” 听到熟悉的声音喊着熟悉的名字,丘比下意识的想要应声,却在下一秒不动声色的止住,虽然如此却也极为不好受。 在这个世界上,‘爱蜜莉’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具有绝对的束缚力,因为那是她的契约者阿斯特蕾亚用尽生命许下的愿望所赋予她的名字与身份,不是她想要否定就能够做到的。 好不容易压下这种否定名字所带来的心理上的强烈不适感,丘比再一次看向那个银发的青年,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这种自己完全掌握不了主动权的谈话。 她真的能抗的住吗?丘比不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