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嗒——” 宛如春天原野般明媚的走廊中,阿妮达用稚嫩声音唱着新学的小曲,那是她昨晚看动画里新学的,踮起脚尖娇小身体欢快的一蹦一跳着,系成双马尾的辫子随之跳动。 小女孩身后跟着一群姿色绝佳的侍女,踩着小碎步紧紧跟着,弯腰弓背双手张开作虚扶状,生怕这位小公主摔倒,一副想扶又恐打扰她兴致的纠结模样。 阿妮达没有在走廊里停下脚步,两侧争奇斗艳的花朵今天无法使她的驻足□□,因为赛门告诉她,她最最最最喜欢的姐姐卡洛琳这两天就要回来了,她决定要给姐姐准备一份礼物。 是的,礼物,那是她最近刚发现的小秘密。 阿妮达站在一扇暗红色的大门前,黄铜色的门把手高高的,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拧开把手,用力一推,大门吱的一声向里面打开。 “二小姐,私自进入老爷的书房不大好吧。”一个瑟瑟发抖的侍女小声提醒着,她垂下脑袋双眼紧盯地上一尘不染的鲜红地毯,没有得到允许,她根本不敢去看向书房,这里是维多利亚最喜欢独处的房间之一。 “是哦,你们不能私自进爸爸的书房的。”阿妮达回头望着一群深深埋下脑袋的侍女,大度的挥手说道:“那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可是——”另一个侍女犹犹豫豫的,想要再组织一下语言,劝住这位任意妄为的小公主。 “略略略——”阿妮达走到书房里面,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只留下一群面面相窥的侍女,沉默良久,资格较老的侍女率先打破沉默,她提议道:“既然是小公主的命令,我们就先回去吧,反正周围一直有暗卫保护,不会出什么事,我们一群人聚在这里,被老爷看到可能反而不好。” “恩恩。” “也只能这样了。” “对,听你的。” 有人牵头,其余的侍女立刻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应是,一群人快步离去,她们也不敢去想象维多利亚生气的结果。 砰—— 无数价值高昂的书籍被拖离原本的位置,杂乱无章的散落在地板上,阿妮达正在趴在书橱上努力的寻找着,小脑袋塞入其中左右观察,里面可能藏有的宝物。 这是阿妮达前段时间发现的小秘密,原本是因为上次姐姐回家一会儿就走了,正生气的时候看到爸爸的书房门没关,她就进来捣乱,结果在书橱的书籍后面陆陆续续发现各种可爱的玩具,好吃的零食,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漂亮衣服首饰。 都是正好她爱吃的东西,能穿的衣服,阿妮达立刻明白了,这是爸爸无声的道歉,作为一个聪明的孩子她决定原谅爸爸,并且陪着他继续玩下去。 可是,今天翻来翻去都没有找到东西,有点生气的阿妮达站起身,气鼓鼓的抬起小脑袋,视线向上移动,看到比她人还高的书橱中上层,她顿时恍然大悟,下面都翻过了,应该找找上面。 行动力满满的阿妮达推过来一把椅子,双手扶着椅子爬上去,她踩在椅子上身高立刻高出很多,能很顺畅的碰到原本够不到的书橱中层。 把看起来很吃力的书籍往下一扔,仔细打量发现没有东西后,她跳下椅子换个地方继续,反复折腾三四次,终于在书籍后面发现了东西。 “嘿嘿——”阿妮达发出胜利的笑声,她踮脚伸手把书橱里的东西取出来,顿时噘起嘴来,那是一本厚厚的书籍,小牛皮的封面,深棕色,跟地上散落的差不多。 不过看在是辛勤劳动成果的份上,阿妮达决定打开看一看,没准里面有惊喜来着。 翻开书,第一页上只有一张大号的照片,拍的是个黑发披肩的绿瞳女孩的正面照片,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什么嘛,是我的照片呀。”阿妮达的期待感顿时降下来,她一边继续向后翻,一边嘟哝着,“不过我的头发最近没这么长吧。” 连翻十来页都是照片,有在学校上课的,在商场买菜的,走在街上的,各种各样的场景和时间段,唯一相同的是看上去很廉价的衣服与小女孩的清冷神情。 “恩?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些事?”阿妮达困惑的敲敲小脑袋,好奇的继续向后翻。 终于翻到书籍的三分之一处,不再是大小不一的照片,密密麻麻的文字充斥页面,原本对于纯文字阅读相当厌恶的阿妮达此时被吊起了好奇心,她很想知道自己这么多照片的来源。 稚嫩的手指按在文字下面,她一字一句的认真读起来,越读越感觉奇怪,这不是关于她的记录,而是另一个叫做‘天草式’的人。 从孤儿院接收被遗弃在路边的襁褓中的天草式,到幼年时期辗转于数个寄宿家庭,由于超越常人的天资以及锋芒毕露的性子,经常受到寄宿家庭成员的嫉妒否定和区别对待。 没有什么礼物或者奖励,她从一开始哭闹反抗竭力争取,变得渐渐能够默默承受坦然面对,后附天草式的心理分析。 名为天草式的女孩的人生轨迹清清楚楚的记录在案,一桩桩的喜怒哀乐尽在薄薄纸张上,见证了她从软弱到坚强,稚嫩到成熟的苦涩经历。 最近因为要入读青春学园,刚转移到新的寄宿家庭中,监护人是龙崎堇。后附青春学园以及龙崎堇的调查资料。 “十一快要十二岁了,跟我的年纪一样。”阿妮达怔怔的抚摸着记录册中的一张照片,里面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闭着眼睛好像在笑的模样。 这张照片她也有,据说是她出生后没多久拍的,和眼前这张相比,头发、布料、环境乃至拍摄的角度都完全相同,根本就是同一张照片。 根据记录册里的记载,书橱里的零食无疑也是天草式喜欢的,那几样玩具是天草式曾经竭力争取过的,两人的身材尺码也相差无几—— 一个又一个奇奇怪怪的想法自阿妮达的小脑袋里冒出来,搞得她脑子乱糟糟的,她很想拿着手上的记录册冲出书房找到爸爸,问一问这是谁。 但是有一种难言的恐惧在心中徘徊,隐隐约约无法把握,却能够牢牢锁住她的冲动,向来任意妄为的阿妮达的小手抓着小牛皮封面死死不放。 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记录,绿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字里行间,读到那个天草式在寄宿家庭中受苦的场景,被迫跪在地板上受罚,半夜在被窝里无声啜泣,身穿单薄衣物上学在寒冬中跺脚—— 记录的文字极为详细客观,阿妮达能够想象出这一桩桩的痛苦场景,一股莫名的快感自心底升起,让她欲罢不能。 十一岁又八个月,生平第一次品尝到人性恶意的甘甜。 花了很久很久,阿妮达抱着某种摇摇欲坠的心情,将一片狼藉的书橱恢复成原样,恍恍惚惚的推门走出,穿过富丽堂皇的走道,外面还是四季如春的明媚庭院,鸟语花香充满生机,叫不出名字的侍女恭敬的等待着她,一副极为熟悉的景象,但是在她眼里,一切都好像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