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
因宝玉从碧纱橱搬入绛芸轩,贾府后宅乱成一锅粥。
王夫人被整惨了,晨昏定省是大户媳妇的规矩,但站着立规矩,这是多少年来没有的待遇。
没想到从天亮便站着,一站便是大半天。
只因她触动了老太太的逆鳞。
昨儿,夫妻俩跪着逼宫,让老太太被迫答应让宝玉搬出碧纱橱,这种被裹挟的方式,让老太太极为不爽。
昨夜,王夫人居然先斩后奏,直接把晴雯赏给贾琮了?这可把老太太气疯了。
晴雯可是老太太的人。
这是一个丫鬟的事吗?
这是挑战她的权威,是要造反啊!
一大早上,便把王夫人叫来,只字不提宝玉和晴雯的事,放着身边的丫鬟也不用,命她摆饭送汤,端茶倒水,亲自伺候,好好立规矩。
稍有不对便被骂得狗血淋头。
古代,媳妇孝敬伺候婆婆,那是天经地义。
甚至,媳妇熬成婆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一旦成了婆,每每想起屈辱的过往,就开始变本加厉折磨媳妇。
数千年来,如此往复,恶性循环。
王夫人有苦难言,心中早已把死老太婆祖宗十八代咒了个遍,表面却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忤逆。
四十几岁的人了,平日里养尊处优,这大半天站得,腰酸背痛,腿都在打晃。
……
忽见鸳鸯闪了进来。
昨儿她亲自安排布置宝玉搬家,一大早又去看宝玉了,这都日跌了,才回到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一下就来了精神,却又面色一沉道:“鸳鸯,你给我说说,我那命/根子还能不能活?”
鸳鸯皱了皱柳眉,轻言道:“老太太,咱们是不是太陡了?
宝玉是离不开姐妹的,晴雯是他屋里最好看的,听说被太太送走了,他已经失魂落魄的。
若放在以前,还住在碧纱橱,有林姑娘和他一起顽,倒也没什么。
冷不丁把他从碧纱橱拎出来住进绛芸轩,又不让见林姑娘,这可坏了,魂都快没了。
雪上加霜的是,又把袭人、麝月这些个丫鬟调走,身边换成婆子嬷嬷,这可真真要了他的命了。
昨儿我去看他,像见了救星似的。
抱住我不撒手,哭哭啼啼不让走。”
……
刚听鸳鸯说到这儿,老太太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甩着手帕开始哭天抹泪:
“我可怜的宝玉啊!
我可怜的命/根子啊!
这是要我们祖孙的命啊!
他们忤逆不孝啊!”
王夫人都快逼疯了。
一边是甩手丈夫,逼着她冒着老太太的雷霆炮火顶雷,他却和赵姨娘那个骚货去快活。
一边是强势婆婆,折磨起人一套一套的。
老太太做得也绝,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不是咸了,就是甜了,或是烫了,或是凉了,随时都是一顿疾风暴雨般地狂喷。
王夫人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边受气。
甚至恶趣地想,如果黛玉成了她的儿媳,病恹恹的,这么折磨的话,估计两天就能送走。
理智上,她也认为,丈夫的安排是对的,无论是搬出碧纱橱,还是撤下丫鬟。
昨夜,贾琮一句“精尽狗亡”,更是晨钟暮鼓,当头棒喝!
感情上,却让她扛下所有。
老太太的滔天怒意,如同天河之水,倾泻而下,连绵不绝,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独自承受着……
实在……太难了。
“老太太,宝玉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不好,我这做母亲的心如刀绞啊!”
“老爷说,孩子难受是正常的,如婴儿断奶一般,过些时日就好了。”
王夫人悲戚戚说着,也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哼哼……鸳鸯接着说。”老太太悻悻地打量着王夫人,冷哼不已,擦去眼泪,眼中充满怒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