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乌丸王族？”
久到他甚至险些忘了自己曾经叫过这个名字。
可转瞬之后，忽然心中一动。
“须知天外，还有天。人外，还有人。”
听到始毕可汗这声‘老师’的称呼，大巫苍老的脸上闪过一抹玩味的神色。
这个问题，始毕可汗是知道的。
一步踏出，便已经回到圣山的大巫，看着远处依旧燃烧正旺的巨大‘篝火’，口中感慨着。
“那好。”
不再与大巫针锋相对的始毕可汗，平复了下心情，顺势沉声问道。
可现在他眼里已经没了任何敬畏可言，只剩下疯狂与执拗了。
大巫想了想，还是告诫道。
“曾经造下的滔天杀孽，于今日终于结下了这罪恶的果。”
从未听说过这等隐秘的始毕可汗，目光微怔。
“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两者无论是哪一点，都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背负这份罪恶？
还连累那明明天资不错的小家伙，最终落得个短命早夭的下场。
看着大巫一脸‘后悔就算了’的表情。
若不是看在有不少老不死盯上了你这狗东西的面子上。
口中暴怒不断，他努力地阻止着这一切的发生。
一举开创了这延绵数千年的大雍皇朝。
在他这样的老东西眼中，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伊稚邪？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始毕可汗微微一怔。
“所有神庙祭司，十日之内，不归圣山，便不用回了！”
将那公孙度手底下的残兵败将，一举围困在这小小的定北城中！
更是‘突发奇想’，聚天下气运化作皇道龙气，尽归己身，压得天下修士尽皆俯首。
大巫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眼。
你乌丸部就不必再存在了！
一直自认脾气很好的大巫，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能登天逍遥，不能入地见得轮回，说到底只是人间强大一点的凡俗罢了。’
少女盈盈一拜，神色不悲不喜，端庄中甚至隐隐带着几分神性。
可他生性谨慎，害怕香火有毒。
“他是长生天赐给这些罪民的灾劫。”
这好吗？
这不好。
说完，看着乌丸和雅脸上挂着那副神圣的表情，躬身退下的身影。
将身前案牍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后，始毕可汗霍然起身，寒声问道。
而后直接招来一道身姿曼妙的身影。
似乎对于大巫勘破了自己的真正根底，大为吃惊。
始毕可汗那双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大巫，一字一顿道。
而后瞥了一眼身前的始毕可汗，淡淡道。
所谓的传承，天门境大宗师便已经是终点了。
“回大巫，是的。”
费这个心干嘛呢，真是闲的……
因为他这一身修为根基全都在这黑龙之上。
“如今乌丸的左贤王，是和雅在凡俗的父亲。”
“为什么？”
能够借此机会，跟始毕可汗这个蠢货迅速完成切割。
“这世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还是伱真以为我始毕，是你神庙养的一条狗？
长呼一口浊气后。
“我救不了他们。”
“我愿意。”
“但是你可以。”
强大的神魂让她看到了无数的部民，对着那巨大冲霄的火焰，痛哭哀嚎。
本来是想尝试一下佛家的信仰之道的。
先是龙爪崩溃！
不但亲手终结了前朝近万年的统治。
“只要你承担了这份罪孽，这一场灾劫便算是过去了。”
大巫笑呵呵地说着。
“怎么？后悔了？”
“啧啧，那火烧得可真不小……”
“还请大巫救救他们。”
因为人一旦没有了敬畏，就意味着他离灭亡也不远了。
“一如祂们青睐当初的大雍太祖一样！”
重则跌落真仙境。
就包括这些所谓侍奉巫神的神女，也是一样。
每代神女继任时，都会由上一代神女亲自传授侍奉巫神的手段。
只是任由始毕可汗使尽了浑身解数，动用了诸般秘法，都无法阻止那黑龙的退化。
饶是始毕可汗一向自信到近乎狂傲，也不禁生出几分慌乱。
也算不上什么损失。
“所以龙族才会青睐朕！”
“只要你的活得够久，这世间很多秘密，在你眼中就不再是秘密。”
听到乌丸和雅这话，大巫摇头道。
这般感慨着。
脸色也随着浑身气息的不断跌落，越来越惨白。
“就算是老师，也不行？”
面对这拙劣的激将法，大巫笑了。
所以大巫也没有觉得什么意外的。
“不会错的！肯定不会错的！”
“去侍奉他，像侍奉神明一样的侍奉他。”
这一惊，非同小可！
再看向另一边高高垒起的尸山。
耳光响亮。
“不再是当初跪在圣山大雪中的少年了。”
淡淡一笑后，便提醒道。
唔，其实也不算是棋子。
大巫闻言，犹豫了一下，终于叹息一声道。
有些人杰，甚至能够璀璨一个时代。
就像是夏虫，永远无法想像冬日的严寒。
“金身登仙也有终点，名为天人五衰。”
“并且不惜牺牲所有吗？”
神庙中供奉的是巫神。
听到这话，本来已经陷入绝望中的乌丸和雅，顿时宛如抓住了一丝救命稻草一般，坚定道。
当初的少年，虽然疯癫、执拗。
本来就是当年闲来无事，随意落下的一子。
这么一想，大巫自嘲一笑，便准备转身离去。
“包括你的父亲，乌丸左贤王呼若邪。”
“巫神为什么不保护祂的子民？”
哪会活成这样的老王八？
九头鸟，九凤也。
这个蠢货从来没有懂过这个世界。
于是摇摇头便道。
大巫收敛起散乱的神思。
“人呐，要常怀有敬畏之心。”
区区一个蛮女罢了，牺牲了也就牺牲了。
那苍老身影挥手将那些侍从躯壳散于无形。
大巫。
凡人的一生，不过数十载。
“今日之后！圣山神庙与乌丸部族再无瓜葛！”
乌丸和雅曼妙的身姿，稍稍一颤。
实际上哪有什么巫神？
当年大雍太祖行事太过霸道，逼得他一路跑到了这个苦寒之地。
王撵中的气息，骤然一冷。
所以这才假借‘巫神’之名行事。
直接以‘大巫’之名，窝在这神庙中不肯动弹了。
就连当初的大巫，也不得不避其锋芒，窝在这草原苦寒之地，一窝就是数千年。
而如今的大雍姬氏，历代帝君通通命数不长，根源也就应在了这里。
这么些年，乌丸部打着神庙的名号行事。
龙角重新生出，龙爪也恢复了原本的狰狞。
‘又回忆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王廷真的出事了！？’
说着，大巫似乎如梦初醒道。
“等着！等朕君临的那一天，朕定然亲率大军，踏平……”
甚至就连这王撵中那些刚刚被始毕可汗震作漫天血雾的侍从，竟然也渐渐恢复了人形。
“老师能否告知，到底是何人所为？”
始毕可汗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恩情？
说着大巫无奈道。
因为眼前那黑‘龙’很快就连最基本的形体，也维持不住了。
或许对自己而言，完全是一件好事！
他已经决定好了。
“你当初费尽心思筑造的养龙地，让人一把火烧了。”
见乌丸和雅白皙如玉的面容，渐渐苍白起来。
回头立马就封山！
老子不玩了！
只要不耽误老子长生！
原本惨白的脸色，渐渐生出一抹酡红。
因为它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
至于说脸面？
他要是真要脸，当初熊氏国灭的时候，他就该同殉了。
最起码韩绍有点醉了。
“你跟那些爬虫媾和的时候，那些爬虫没告诉你过这些？”
所以大巫说这话的时候，口气不免带上了几分唏嘘。
“当你有一天，真的跟我一样站在那圣山上。”
一帮脑子不正常的疯子！
惹不起！惹不起！
而眼看大巫眼中一闪而逝的忌惮神色，始毕可汗心中一抽。
“你该撤兵了。”
而楚人，好巫。
说着，大巫话音一顿，目光怜悯且柔和地看着乌丸和雅。
天人五衰！
但自己这般偷偷插上一手，想来肯定不会错。
这一刻，大巫忽然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
毕竟哪有人拿这个来考验干部的？
又有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大巫叹息道。
“若敢再以神庙之名行走，必抽汝神魂，长明于神庙！”
少女闻言，神色不变地回应道。
虽然他不知道那些儒家古修一脉的疯子，为什么如此看重那个年轻人。
可看着眼前那少女清澈且睿智的眼神，又感觉不太像。
这话出口。
见乌丸和雅脸上闪过一抹绝望，大巫忽然话锋一转，正色道。
策马狂奔间。
一夜欢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