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声音渐沉,莫名的情绪在她心中酝酿。
昨日许诚说完时间的跨度过了两千年之后,她就该猜到会发生什么。
和亲总要有人去,拿不受宠的罪臣之女做买卖,是最划算的。
姑母,她和阿姐。
如果没出意外,阿姐她应该会被陛下赦免,在长安好好过一辈子。
她会不会怪我?以为我忘了家国大义,偷偷从乌孙溜走。
刘解忧抬头看向窗外,薄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漆黑的眼眸中是阳光也化不开的墨。
如果自己是普通人,那遇见伤心难过的事,还能找其他人聊聊天,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但自己的两层身份都不是。
公主的身份比普通人娇贵,代表了天子颜面,不能发泄自己的情绪。
罪囚的身份比普通人卑微,代表了她心里那个怯懦的小女孩,怯懦到她不敢发泄自己的情绪。
许诚微微皱眉,感觉屋里的气氛不太对。
这莫名的伤感是怎么回事?
你这和亲小公主。
想给我带来点负面情绪是吧。
许诚把平板关上,不让她再看视频,故意引导道:
“别太难过,你起码名义上还是你们汉庭的公主,地位挺尊贵的,在这一点已经高人一等。”
高人一等?
她的高人一等被锁死在低人一等的前提上,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这高人一等。
刘解忧看着窗外风景,乌云蔽日,天气好像和她的心情一样,都有些沉沉:
“许诚,你不懂。”
“公主也分三六九等,一等的公主,受尽宠爱,没吃过什么苦头,受过最大的伤,可能就是蚊子咬了一个包……”
“九等的公主,陛下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个女儿,如果什么事情没做好,就要被罚在雪地里跪上几个时辰……”
“我是第十等。”
用来和亲的一个物件。
许诚若有所思:“你意思是你在雪地里跪着的时候,被蚊子咬了一口?”
刘解忧:“……?”
刚酝酿好的伤感情绪被许诚插科打诨,横扫而空,连带着后槽牙都紧了一些。
我在跟你讲我不是陛下女儿,小时候过得不是公主的生活,你跟我扯个九加一等于十的加法。
你这人是真的犭……
许诚收走她手里的平板。
手背碰到她的发梢,让她鬓边的发丝轻轻晃了晃,头发若有若无地蹭着的脸颊上,有点痒。
刚想生气的她连忙把发丝捋开,搭在耳后,这才让脸颊的微痒消失。
对一根筋的和亲公主来说,光安慰有屁用。
她是个执拗的人,在外人面前大部分时间都在表演自立自强,除了涉及“汉庭名节”的核心问题,她从不会发泄自己情绪。
从正面安慰她,她直接给你整一句“汉家公主不需要别人安慰,你安慰我是不是想辱我汉庭名节”,那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
你得主动引导,让她褪去执拗坚强的外衣,主动把幼时遭遇的不公平待遇倾诉出来。
很多事情,回忆起来难受,但是找个倾听者倾诉出来,就会好受很多。
最后插科打诨,转移她的注意力。
“书先别看了,看多了对心情不好,我明天换几本书给你看。”
“我们这里有个人说过,回忆过去,只是在历史的长河中刻舟求剑。”
“先试着活在当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