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龙一边在本子上记录者,手心直冒汗,心说,两位活菩萨,就不能行行好吗?回去躺床上睡觉不好吗?
孙桂英和乐代山皆是双手背在身后,在前面走着,就像走在自家庄稼地土埂上一样,不时停下脚步,查看庄稼的长势。
何龙后面亦步亦趋地跟随,身上像是被捆绑了根绳子,挣脱不得。
到了烧窑的炉口,乐代山和孙桂英又停下了脚步。
“你们这种烧法也是,太浪费了,”
乐代山说道,“哪能一铲一铲地连着加煤呢,第一铲下去还没烧透呢,捂煤渣呐,怪不得煤渣那么多,没烧透的煤渣还能带回家是吧。”
“谁说不是呢,”
孙桂英一旁接话道,“这窑壁封了有3米厚,加上这大热天的,一铲下去准保十天半月的还能再烤熟一只鸭子。”
何龙心里有苦说不出,心说大爷大娘,这得烧到一千多度才行啊,不然泥坨子没烧透,釉子烧不瓷,那不就成了废品了吗?这跟烧鸡烤鸭能是一回事吗。
只有到了成品区,乐代山和孙桂英才会露出满意的笑容,各自用手摩挲着白亮光洁的马桶釉面,感慨不已:
“真漂亮啊。”
“真白啊,谁能猜到这玩意儿是用来装那种东西的?”
……
然后是冲水实验区,这里才是两位“厂长”巡查的终点。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亲自上阵。——能上手啊。
在坐沿下面划道粗粗的墨线,然后按下冲水按钮,水哗啦哗啦冲出来,能把墨线冲没了就赢了,——合格。
还有过球试验,——弄些指尖大小的珠珠齐齐堆在水封的位置,然后按下冲水按钮,水哗啦哗啦冲出来,能把珠珠全都冲没了就赢了,——合格。
孙桂英第一次来这就忍不住上手了,然后问怎么算工钱的,当时何龙顺口说道,“是计件的。”
然后两口子就乐此不疲,每次都让旁边技术员把他们试验成功了几只马桶都记下数目。
到月底让何龙也算一份钱。
“以后这活就我们俩承包了吧?”
孙桂英对乐代山说道,“这样也能烧招几个工人,能帮二娃省点工资不是。”
“我看行。”
乐代山当即表示同意,“完了跟何龙说一声。”
当二位“厂长”沉浸在冲水试验愉悦中时,何龙唉声叹气地回到了办公室,张嘴灌两口茶,一路也没怎么说话,可就是觉得口干舌燥,“难不成心里说话也算数的?”何龙自己都疑惑不解。
乐代山和孙桂英来巡查工厂,一次两次的倒是没所谓,但经不住天天到访啊,不光是这接待工作不好做,关键影响生产呀。
想来想去,何龙还是忍不住给乐风发了份电报,得让他亲自拿个主意才行。
这回,当乐代山和孙桂英完成冲水实验回到厂长办公室歇息的时候,接到了乐风的电话。
“刚刚我打电话给何主任,询问厂里的生产情况,恰巧听说你们来工厂检查工作来了?”
“我知道你们是好心。”
“但你们当前更重要的任务是照顾好四弟和五妹的学习生活。”
“你们这样会把身体弄垮的,不值当。”
“你们再来的话,我就不读大学了,回去亲自管理。”
乐风说话顺理成章,免除了何龙“告状”的罪状,也明确了二位老人的生活定位,最后一句“以毒攻毒”,直接把乐代山河孙桂英呛得没话说。
望着二位“厂长”离开的背影,何龙顿时一身轻松。
“应该不会有下次了,”
何龙嘟噜道,“还是老板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