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将离乖巧地缩在穆天朔怀里。忽然觉得丝丝困倦。 “王爷,我困。”楚将离闷闷地说,带着一丝撒娇的表情抬起头。 “睡了一天还困?”穆天朔皱眉,去捏她的小鼻子:“你病了?” “没,我虽然人看上去是睡的,但是我实际上心里还没睡。”楚将离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一下她灵魂在空间里吧? “也就是说你刚刚发呆呢?”穆天朔点着她的鼻尖:“想什么呢这么半天?” “药方。”楚将离忽然眼睛一亮,从空间里拿出那硕大的医疗包。 穆天朔只觉得怀里硌了一下,低头一看,不由嘴角抽搐。 “哪儿掏出来的...”穆天朔拎着楚将离的胳膊,瞅了半天,终于瞅见那精致得不像话的芍药状胎记。 “这里有神机?”穆天朔的直觉惊人,伸手摸了摸却没摸出什么所以然。 楚将离抽出胳膊,坐了起来:“矜持,自重!” “哼,恶人先告状!”穆天朔这才想起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这臭丫头刚把他哄开心了,这又给他当头一击。 这么大个包...穆天朔脸沉了下来。肯定是她用了神通拿出来的。问题是怎么拿出来的,刚刚偏偏没看见。 “再拿出来一回本王看看。”穆天朔坐起来饶有兴趣地说。 “您就不怕犯了天机!”楚将离老神在在。 穆天朔一愣,觉得确实有点危险。只得压下心间好奇。 “王爷,我喜欢看您的字。您给我在这包上写个楚字可好?”楚将离带着可爱的笑容把医疗包递给穆天朔。 穆天朔只得无奈地笑笑:“好吧。” 楚将离开心地打空间拿出黑色马克笔,递给穆天朔。 穆天朔这回可看见了,但只见到楚将离摸了一下胳膊就拿出笔了,所以睛瞪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来到底怎么拿的。 直到那马克笔忽然被递到自己鼻子底下,穆天朔才回过神来接住笔。 “这...是什么东西。”穆天朔盯着手中圆咕隆咚的笔好奇:“能写字?” 楚将离连忙帮他把笔帽拔开:“对,这是种笔,我自己发明的。里面用海绵吸了墨水,然后笔头自内部浸到墨水就可以写,不跟毛笔一样还得用磨!” 楚将离觉得自己这解释简直太靠谱了。 穆天朔虽然好奇,但是觉得楚将离基本上就是个无所不能的,所以发明出一支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穆天朔拿过布包,里面鼓鼓的倒是撑得包好写字了。 他笔尖游走,不出多时便在医疗包正面的中央写下一个潇洒飘逸“楚”字。 “好看!”楚将离看着那大大的“楚”字眼睛都亮了,眼底闪着赞赏的光芒道:“你的字就是好看!” “大小姐自己的字也不赖吧?”穆天朔狡黠地勾了勾嘴角。 他不是不知道,楚将离在山里长大的。估计... “我的字...”楚将离尴尬地嘿嘿一笑,打开医疗包拿出一张药方。 穆天朔接过来低头一看,不由一脸黑线。 “你这字...”穆天朔干咳一声:“额...不过...人总有不擅长的...” 楚将离捂着脸:“你直接就说丑得没眼看就行...” 穆天朔无奈地看着那一张狗爬一般的字,好几处被大大的墨点浸染得看不出来到底写的什么东西...纵然他早就料到楚将离的字好不了哪儿去,也还是被惊了一下... 穆天朔一直呆到天全亮也没有走的意思,直到匕宪在窗外低声唤着:“主子,有密书...” 穆天朔冷哼一声:“一天都不消停。”然后默默转身坐在床边。 楚将离率先一步扭身下了榻,跪下身替穆天朔穿好长靴。 穆天朔看着楚将离凌乱的发丝在朝阳下微微抖着,眼底满是爱惜地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最近你多加小心,”穆天朔低声道:“军里的事情很多,而宫廷中的事儿你也见到了。母后在宫宴之上险些丧命,皇后被暗算。这里面事情很深,你最好不要再掺和进去。”穆天朔停顿了一下,见楚将离一声不吭地替他整理着衣袍,又说道:“如果被迫卷了进去,本王会护你周全。” “太后娘娘年岁大了,等你好了多去看看。”楚将离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我倒是蛮喜欢她的。说到底,太后遇险是因为你我。” “不。”穆天朔拍了拍楚将离的肩膀:“与你无关。但凡皇室中人,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谁不是步步为营,战战兢兢。母后是皇兄的生母,她若不测,皇兄定与本王间隙。那就应了歹人的意图。说到底,母后遇险,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本王。而是因为整个天谕,和那皇位。” “嗯,”楚将离知道穆天朔看出了自己的愧疚,是在安慰她,心里暖暖的。 “你要小心。”楚将离扶着穆天朔站起:“皇后被陷害一事,没那么简单。我总有种直觉,害太后和陷害皇后的人不是同一个。不然机关算尽却卖那么大的纰漏在皇后的护指上,太匪夷所思了。” “嗯。”穆天朔由匕宪扶住,穆天朔忽然有点不太自在地回过身:“本王会很快康复的,以后你不必担忧...” 穆天朔话音未落,楚将离踮起脚尖,双臂环在他脖子上,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俯在他耳边小声道: “王爷,将离祝您凯旋,祝您铁马一骑如蛟龙,旌旗一展荡倭佞,祝您享赞歌,踏晨曦。我为君守故里,待君归。” 穆天朔一愣,双手忽然有力地抱紧了楚将离。一言不发,眼底的温柔却言明了一切。 他的将离,何其聪慧。 昨日,军报来袭,南疆数个国家联合起来突然压境,虽然只是几个小国,但他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不是因为其他的将士应付不过来。几个小国罢了,他们还不放在眼里。南疆由大大小小十几个小国组成,正中间的南尧国才是最大的势力,周围的大部分小国不过是南尧的藩属国罢了。 可是,南疆数个小国联合起来突然压境,无非就是想试探一下天谕的能力。说白了,就是试探他穆天朔的能力。 他本来想顺着楚将离所提出的计谋,压着自己康复在望的情报装病弱迷惑敌人。然而太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造南疆下毒暗害,他不能再忍下去了。 再忍下去,天谕的国威尽失。倒时就会有有心之人向皇兄提出收回他的兵权。 他穆天朔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兵权,只是,天谕还没有人能掌控如此庞大的兵权。几个皇子不立世的,不问朝政的,占了九成。唯一可以栽培成将才的大皇子被拖在西边边境,抽不回来。 兵权万不可落入异姓王的手中,可有能力带兵的,确实寥寥无几。 此事他已经与皇兄商谈过,皇兄虽无奈,但也只能应了他的建议。 此次南疆边境,他必须去。不但去,还要用最铁血的方式把南疆几个小国直接碾压到灰飞烟灭!打南尧国的脸,打到南疆其余小国再也不敢听从南尧的蛊惑来挑衅天谕! 他要出征一事,他本想瞒着楚将离。此战会速战速决,他顶多一个月就能回来。只是... 楚将离到底察觉到了。虽然她可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她到底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要去出征了。 “很快,一个月,本王定会回来。”穆天朔又贪恋地搂了搂楚将离:“本王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量力而为。” “嗯。”楚将离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丝难过。 她猜对了。穆天朔真的要上战场了。 一切都按照她的推断进行着。那背后推手测探出穆天朔有恢复的可能,肯定会在边境搞点事情,好逼出穆天朔。以此彻底明了他到底恢复成什么样子,好做下一步打算。 “不要勉强,不要耍威风。轮椅坐着最好不要走路。”楚将离整理了一下穆天朔的衣襟:“我的血玉不可离身,带上白弈,另外带上这个。”楚将离转身跑去床榻,佯装从医疗包里翻了一下,其实是打空间里拿出一个黑色的葫芦递给了穆天朔。 穆天朔心领神会。那包里有什么他都看了,这葫芦估计是楚将离现“变”出来的。 穆天朔看了看手里黑色的葫芦。只见葫芦很沉,锃亮的黑漆为底,上面有一个个金色的祥云图案,葫芦肚上还用刀刻下了一个大大的“朔”字。 “我字写得不好,刻倒是还可以。”楚将离笑笑:“葫芦有机关,上下两截中间的葫芦腰部分,可以转动。祥云图下,里面是解毒灵丹;转至祥云图变成流火图,里面的药丸倒出来是可以保命的特效金疮药。” 穆天朔稀罕地看着那葫芦:“不错的宝贝。字也不错。” “好啦。”楚将离忽然退后一步,略带玩笑地拱手道:“我呐,江湖儿女,就不婆婆妈妈了。你速去速回,莫要让佳人等到人老珠黄!” “哈哈哈!”穆天朔爽朗一笑,示意匕宪搀好,也没多说一句,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经由窗户迅速消失。 穆天朔的身影消失在卧寝里,楚将离的笑容慢慢地收了下来。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小打小闹,他可是猛将,不怕的。”楚将离坐在床边,捂着心口,凝视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指,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半晌,楚将离手指关节扣了扣自己的脑门,无奈地叹口气:“你当年怎么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忘了吗?战争罢了,古代有,现代也有,走到哪儿都有。他是穆天朔,只要不被暗算,不可能败。敌人不过是试探深浅。” 可是,楚将离到底还是克制不住地抽动了起来。她咬咬牙,滚进床榻里面,使劲儿搂着被子压抑着。 “该死。”楚将离紧咬牙关:“该死,南疆。你该死!” 偏偏,要在穆天朔双腿动不了的时候出征!偏偏,要在她楚将离走不了的时候出征! 她走不了。她不得不留在京城。穆天朔是走了,京城一下子就变得空了。 轩王靠得住,但明显是个不问朝政的,朝中势力也很是单薄。渊王不要提了,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剩下的几个皇子哪个她都不信。 皇宫内,皇上自顾不暇。守着太后还要防备身边人的算计。毕竟那贼人的手都伸到了皇后和太后身边。皇上不出大事儿就等于赢了一半。 此时她不能走。她虽然没有什么势力,但是她代表的是穆天朔!宫宴之上,她一袭亲王妃服出席,那么一刻,她的身份就不单单再是将军府嫡长女,而是未来的朔王妃! 一旦她追随穆天朔的大军去南疆。宫中万一被贼人钻了篓子,再用毒害上几个皇子皇孙。她置身战场回不来,那这群人只能等死。届时,无论皇上在不在意,众口悠悠,都会往穆天朔身上泼脏水。 她必须留在京城,留在这水深火热的京城里。为宫中之人留下最后一道屏障。为满朝文武,王侯将相中盯着穆天朔的人留下一颗或是定心丸,或是挡箭牌的身影。 她没走,穆天朔就还会回来,不会手握重兵行不二之心。她没走,这群皇子皇孙朝中重臣就不用怕被南疆的毒无形地要了命,她不走... 那群暗处想取穆天朔性命的人,就会把目标投在她身上。是除之后快,还是皆以为人质也好,她楚将离都是最好的人形挡箭牌!她在,那群皇族众人就不再怕会被跟太后一样暗算了去。 说来也是凄凉得可以。穆天朔走了,真正祝福他凯旋归来的估计寥寥无几。真正盼着他死在前线的却一抓一大把。而盼着她楚将离死于非命的,估计更多。 包括她的“亲人”。 楚将离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盯着棚顶。 将军府,忽然变得寒冷得可以。楚将离开始眷恋穆天朔留下的丝丝温暖,和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