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将离一直昏迷着,太医院的人好容易想办法让楚将离退了烧。可楚将离背上的伤势过于严重,一时之间他们也拿不准会不会伤及性命。 而白弈更是忧心楚将离头上的创伤。 “你说她很可能会傻?”穆天朔紧紧攥着楚将离的手一阵恍惚。 白弈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王爷,晗风县主的后脑上有一个血窟窿,直接见了骨。如此之深,很可能会伤到神智。”。 穆天朔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没能发出声音。他又低头看着静静睡着的楚将离。半晌喃喃道:“傻了就傻了。想办法别让她瘫了...” 话音未落,房门忽然被撞开。韩木君抱着药箱气喘吁吁地喊着:“我姐不会傻的!我有办法!” 韩木君打开药箱,从里面掏出一大堆药方堆在桌子上,拉过白弈说道:“这些都是韩家不外传的秘方!有些药材我没见过,你快看看能不能弄到手!” 白弈一怔,慌忙拿起药方细细端详,看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 “王爷!护脉丹和天罡炼神丹的药方!”白弈举着两张药方惊喜过望:“如果是真的方子,县主说不定能恢复!” “快去做!”穆天朔低吼一声,攥着楚将离的手力道又大了几分。 很快,白弈和韩木君齐心协力地配齐了药材,来不及炼成丹而是熬了汤药。 穆天朔连忙想办法把药灌进楚将离嘴里,然而楚将离牙关紧锁。穆天朔第一反应是直接将她的下巴拉脱臼,喂完再托回去。结果手放在楚将离的小脸上比划了半天,怎么都舍不得。 穆天朔瞪了白弈一眼,白弈心领神会,赶紧带着韩木君出了屋。 穆天朔把楚将离抱在怀里,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然后捏着楚将离的脸颊,低下头用嘴一点点把药渡进了楚将离的嘴里。 穆天朔一口一口喂得小心翼翼,楚将离吐出来了不少,却终究还是喝下了大半碗。最后穆天朔喂完了药,轻轻顺了顺楚将离的后背,又把她平放在了床榻上。 “小疯子。吃亏了吧?”穆天朔看着一动不动的楚将离,眼里带着水雾,声音十分低沉地说:“没记性的小疯子。你要是一睁眼变成了小傻子,倒也没差多少。” 忽然,楚将离似乎有了反应,张了张嘴,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滚落出来。 穆天朔心中一紧,俯下身把楚将离的头搂在臂弯中小声哄着:“没事的,小疯子也好小傻子也好,本王都要。不哭了...” 此时的楚将离还困在梦里。梦中的她不再躺在医院中,而是回到了孤儿院。 楚将离又变回了童年的模样,瘫坐在泥坑中,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一群比她大的孩子嬉笑着又推了回去。 “没人要的疯丫头!”“脏兮兮的泥猴子!”那群孩子围着她拍着手叫嚷着。 楚将离瞪着大眼睛,干瘦的面颊上全是泪和泥污,她挥着小拳头喊道:“我有人要!” “扫把星!扫把星!克父克母的扫把星!疯丫头!疯丫头!又脏又臭的疯丫头!”孩子们围成一圈绕着她蹦蹦跳跳地唱着歌谣。 楚将离怒极反笑:“你们不也没有父母!有什么资格说我!” 孩子们骤然停了下来一起沉默着,过了许久,他们忽然一窝蜂地扑向楚将离! “打她!撕烂她的嘴!”“扯她的头发!”“我把她按住了,踹她!”“就是因为她这么古怪才害得我们也没人领!”“掐死她!砸死她!” 楚将离趴在泥水中,呛了好几口,她疯狂地吼叫着:“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拳头,石块,甚至木棒,雨点一般落在楚将离的身上。楚将离的大脑一片混乱,闪过被养父收养的样子,闪过在基地训练的样子,闪过第一次杀人的样子,又闪过... 穆天朔嘴角带笑说心悦她的样子。 “阿朔,带我走,带我走...”楚将离带着哭腔,双手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抓来抓去。 忽然,她觉得身体一暖,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 “离儿!快醒醒!本王在!快醒醒!” 楚将离终于在被运回朔王府的第四天醒了过来。 一醒来,她模糊的视线里一点一点对焦出穆天朔的面容。 穆天朔在这短短的四天之中变得胡子拉碴,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兔子。 “离儿?”穆天朔小心翼翼地在楚将离眼前晃动了一下手。 楚将离定定地瞅着穆天朔,一语不发,只是看着。看到穆天朔眉头越来越紧,喉结上下浮动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你可还认得本王?” 楚将离眨了眨眼睛,伸出手细细地摩擦着穆天朔的鬓角。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再度成行地掉了出来。 “我回来了...你把我接回来了...”楚将离哽咽着,使劲搂着穆天朔的脖子去贴他的脸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以为一切都是我做的梦。穆天朔,我没疯,对不对!你是真的,你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穆天朔呼吸急促,心中满是酸楚地一把抱起楚将离,把她横放在腿上,坐在床边使劲儿亲着楚将离的额头:“真的,当然是真的...本王在,什么都不要怕了...” 楚将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把两世的泪水全积攒在了一起,此时一并爆发了出来。穆天朔被她哭得心慌意乱束手无策,只能使劲儿搂着不敢撒手。 楚将离哭了一阵子又陷入了昏迷。接下来的数日,楚将离都是如此反复的哭醒,然后再度昏迷。穆天朔整整一个星期没敢合眼,就这么盯着她,等她醒来找自己。 白弈见穆天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星期便瘦了一大圈,只能好声劝着:“王爷,您要是倒了,县主醒过来不就伤心坏了,赶紧歇歇吧。” 穆天朔点点头,踢掉鞋子搂着楚将离躺下微眯了一小会儿。 可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封隼忽然急匆匆地跑来汇报。说是皇上急召穆天朔入宫。穆天朔皱眉看了看榻上呼吸刚平稳了一会儿的楚将离,沉思半晌,终究还是对白弈说: “你盯着,王妃若是醒了告诉她本王很快回来。” 穆天朔迅速披上外袍。随封隼出了府。 入夜了,穆天朔依旧没有归来。白弈盯了许久见楚将离睡得很平和,这才松口气。 楚将离后背上的伤势让他和韩木君联手处理得不错,好在脊椎骨没有砸断只是有点错位。 白弈轻叹一声,想到又到了楚将离服药的时间,便起身去了院子中熬药,临走时想了想锁了房门,省得再让贼人趁虚而入,毕竟他也是差点被害死过一次的人。 没曾想,就在他刚离开没多久,楚将离再度惊醒了! 这回楚将离比以往都更加清醒。她定定地打量着昏暗的卧寝,睫毛微颤,忽然小心翼翼地喊道:“穆天朔...?” 然而卧寝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 楚将离顿时再度陷入混乱,她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摸了摸脸上的伤疤,又摸了摸腰间的绷带,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是真的...很疼...没做梦...” 然而脑部的眩晕让她觉得一切还是如此地不真实。楚将离咬着嘴唇,从床上爬了下去,随手抓起衣架上的衣服披上,摇摇晃晃地想要去推门,结果房门紧锁。 楚将离顿时慌张无比,她潜意识里觉得穆天朔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里,更不会把她关起来。楚将离的大脑跟短了路一样飞速地闪过自己被关在精神病院里的场景,那时她怎么拍打房门,那铁门还是紧锁着无人问津。 “不会的,我没疯...我已经好了!”楚将离呼吸急促,抓了抓头发,扭过头,愕然看见没有关好的窗户。 她迅速冲过去,顺着窗户便钻了出去,然后光着脚疯狂地跑着。 朔王府的暗卫被穆天朔调走了许多去搜查山谷,丢了的那批人回来后都多少受了毒雾的影响。所以在这朔王府暗卫网最薄弱的时刻,谁也没想到,楚将离居然就这么疯疯癫癫地从后墙翻了出去,跑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然而还是有不少人惊诧地看见了一个光着脚,披头散发的疯子,披着男子的外袍使劲儿往前狂奔。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楚将离喃喃着,眼泪顺着虚汗往下流淌。 而此时的穆天朔正巧坐着马车往回赶。穆天佑急急召他入宫是因为出了件大事——隧阳王携兵投奔了南疆。 穆天朔心中倒没有多少意外。削藩的战役刚打响,有顺从的肯定也会有反抗的。倘若真就这么一直顺顺利利的,反而更让人放心不下。 隧阳王带走的兵不多不少,也就三万有余。眼下南疆定不会再贸然出兵攻打天谕,所以他们还有时间把国内的事情多处理上一阵子。 穆天朔的意见是静观其变。他们不作为,反而会对其余异姓王带来压力,让他们摸不清水深几许。当然,也要自此防患于未然。隧阳王的反叛并没有被他们事先掌控到,是以穆天朔对九天卫也产生了浓浓的不满。 九天卫九大分支的门主,多半都是先帝留下的老家伙们了,能派上用场的其实没剩几个。纵使九天卫的势力依旧不减,但内部管理终究出了纰漏。 可如此重要的组织,他就算想再收一些能干的属下也很难很难。有一个人倒是本在他的计划中,武力到谋略都不输于他,而且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只是... 这个人目前正躺在他的榻上昏迷不醒呢。 穆天朔想到此处就又心急如焚了几分,他刚要招呼车夫再快些,马车却吱嘎一声停了下来。 封隼一挑布幔钻进马车,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地说:“不得了了,王妃娘娘跑到街上来了!” 穆天朔惊愕不已,连忙走出马车。结果一抬头便看见楚将离赤着脚,茫然地站在大街上。而一群老百姓则围着她好声劝着:“孩子你家在哪儿啊?你父母呢?” 楚将离张着嘴,半天呢喃着:“穆天朔...” 穆天朔心里一揪,慌忙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张开双臂喊道:“本王在这儿,快来!” 周围老百姓吃了一惊,赶紧让开一条路。楚将离怔怔地看着穆天朔,突然咧着嘴嗷嗷哭着,风一般地跑向穆天朔,然后扎进他怀里哆嗦了半天,身子一软便瘫了下去。 穆天朔赶紧把楚将离抱回马车,心疼地握着楚将离裸露的小脚丫,低声哄着。 楚将离在穆天朔怀里颤抖了许久终于又晕了过去。 穆天朔带着楚将离急急回府,殊不知街上早就炸开了锅。 “真的是朔王爷?!”老百姓们睁目结舌地互相看来看去。 “那小孩子是谁?又瘦又小的肯定岁数不大。就是没看清长什么样!”几个老太太交头接耳,满脸的疑惑。 大家七嘴八舌地总结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一个小孩子,光着脚在街上跑,说要找朔王爷。结果朔王爷还真来了,好像还挺心疼他,直接抱着就走了...那么这个孩子只能是... 翌日,满京城传开了朔王爷的私生子认上门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