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个兰亭的医女脚步急促行来,附在兰重火耳边低语几声。
兰重火听了,有条不紊吩咐,“你仔细在跟前盯着,一切事物务必检查仔细。所用的汤药莫要假手他人,方子和煮好的药全部给我看了,才能让郡主入口。”
医女走了以后,白归一问,“怎么了?”
“见红了。最早明日,最迟后日。”兰重火道,“你不去看看她?”
“也该去看看。那我就不陪了,你自便。”
于是前去探望李甘棠。虽说他不是夜扶桑,可到底身份在那里,也不便做的太过薄情。
再者,李甘棠这是生孩子,是女子人生的一道大劫,生死难料。他与她,夫妻情分是没有的,可同道之谊倒是有的,总该有些许关照。
去的时候,李甘棠人不在。问了侍女才知道是在花园散步。来到那里以后,她有些急躁,在花园里团团转,还在骂骂咧咧的。
白归一看到她这般失控,有些担心,“都快生了,你怎么还火气这么大呢。”
“怎么能火气不大。”
白归一扶着她,将她安置在石凳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我说一说,我去解决。何苦要你来操心?”
李甘棠将一道圣旨扔到他怀里,“自己看。”
那东西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打开看了以后才知道是漠北有异动,李旭要涂山王李云齐前去凉州卫接手边防事宜。
白归一看了后,颇为震惊,“这个时候还让你爹离开长安去凉州?莫说你临盆在即,他走不开。就是他身体也不硬朗,哪里能够车马劳顿,又哪里能够再上战场打仗?”
“不是因为这个——”李甘棠说着哭了,声音不大,只是哽咽。
白归一哪里看过李甘棠这般失态,她一直都是那般要强,莫说流泪,就是低头服软都是不肯的。
可是此时竟然哭了。他再是个木头,也不能无动于衷,将自己的肩膀往前送了送,“有个肩膀是现成的,你要靠一靠吗?”
李甘棠凑了过来,却是很快收了声,只默默流泪。很久后道,“我爹真是走了,就一去不回了。”
“怎么会呢?是你多心了。这仗还没打——”
“你根本不知道李旭那人多无耻卑劣。涂山王府为他征战四方多少年,又被他心存忌惮、私下拿捏了多少年?现在的凉州参将是我爹的嫡系,边境线上屯集了六万兵马。”
“何时屯集了这么多?”
“漠北上一个月都有了异动,临时抽调了三万甘肃的预备役。”
“那长安的兵力多少?
“国师的五十万大军都散落在各地,安定八方,轻易抽调不得。长安只剩下三万李旭的神策军,用来稳定京都。”
“那李旭既然怀疑涂山王府有不臣之心,还敢把你爹调到西北?他就不怕我们挥兵东进,与他决一死战?国师又是他的死对头,会好心向着他?保不准会让我们两方自相残杀,自己坐山观虎斗,好收渔翁之利。”
“谁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
“那还要他去西北领兵?不是放虎归山?”
李甘棠看着他声声泣血,“所以不是委任状,是催命符。”
白归一突然明白了,于是心惊肉跳起来,“也就是说,李旭不会让你爹顺利赶到凉州大权在握。
“那里地广人稀,荒凉贫瘠,且盗贼横生,兵荒马乱。你爹年事已高,在那么远的地方,或是天意,或是人为,让他——”
李甘棠没有说话,眼泪又滑落眼眶。
“如此兵行险着,哪位高人给李旭出的主意?”
“不知。”
“我们该怎么办?”
“你让我想一想——”李甘棠突然崩溃了,“我现在脑子里非常乱——”
白归一想了想,“不如我一路将你爹护送到凉州?若是他真的能够回到军中,那对我们来说,可就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了。”
“此行必定危险重重。”
“我知晓的。”白归一不以为意,“何时离京上路?”
“一个时辰后。”
“好。我与黎刚一道装扮成你爹的随从,护送他前往凉州。你在家里放心,有兰二公子坐镇,不会发生意外的。你就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李甘棠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上面的锁灵环取下,“现在已经来不及另做打算了,你就这样去吧。”
“也好。”白归一立刻与李甘棠告了辞。对兰重火交代一声,与黎刚一道掩人耳目去了。
涂山王原本并不知晓,也是晚上停歇在驿站的时候,无意中瞧见了。碍于耳目众多,两人并无言语,只交流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离开长安以后的第二天,白归一的“鸿雁”上收到了兰重火的回音——“今日辰时一刻,喜获麟儿,母子俱安。勿念。”
白归一放心大半,本来想告知涂山王,奈何两人并无接触的机会,也就再等等看了。
西行一路正常,出了兰州地界,进入西宁,开始民风彪悍起来。又因种族混杂,天高皇帝远,马贼横生。到处都是烧杀抢掠的暴行。
哪怕看到他们一行皆是官兵,也敢上前硬碰硬,好在黎刚与白归一能够以一当百。因此一路上解决了不少麻烦,福泽了当地的百姓。
一路风餐露宿,晓行夜宿。终于在离开长安的第八天,一行人赶到了凉州地界。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成功已经遥遥在望,可是白归一的心却悬在了嗓子眼。这一路虽说并不安定,可都是小打小闹。
这李旭莫不是觉得涂山王宝刀未老,想要他重出江湖?现在不过是意图拉拢?可是也不应该啊,这哪里是他那样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路过鸡鸣驿时,已是黄昏。人困马乏,精神懈怠。涂山王的传令兵刚下令安营扎寨,这边就一道响箭将他的喉咙射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