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又是半天让人振聋发聩。
最后,苏星河问,“王大人祖籍何处?”
“穷乡僻壤,不提也罢。”
“那您对今后,是何打算?”
“种树。”王德谦眼神悠远起来,“希望他日都能长成国家栋梁。”
苏星河将手中酒葫芦递给他,“区区薄酒,不成敬意。”
王德谦打开闻了闻,有些迫不及待,“刚才还说林大人的水酒不够上头。看来,苏大人是我的知音。”
明卓道,“怎得只您一位,此去路途遥远,又流民四起,若是有拦路打劫的歹人,该如何是好?不如下官派人一路将您送回故里。”
王德谦摆手,“家人昨日就动身了。老夫身无长物,真遇见打劫的,只能劫走二两老骨头了。”
这话,没由来让人听得心酸。
王德谦拱手,“两位,请留步。”
言毕牵着一头花驴走远了,边走边吟诗,一首的间隙,痛饮一口酒。丝毫不像告老还乡的下野之人,那般失意颓丧,倒像是悬壶济世的郎中,将要云游四方。
明卓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感而发,“这六位辅臣中,户部的田凤吾精于为人、疏于做事。兵部的杨开泰刚愎自用,偏执刻薄。工部的魏延审时度势功夫一流,最擅趋炎附势,蝇营狗苟。刑部的徐一鸣刚正不阿,却铁面无私,冷血无情。吏部的林中鹤是个老油条,圆滑事故,左右逢源,不过能力卓绝,雷厉风行。还有这王德谦——”
明卓欲言又止。
“怎么不说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他迂腐清高,是个假模假样的道德夫子。固执己见、墨守成规到了让人恨得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那今日一见,可有改观?”
“现在却觉得是个大智若愚的。”明卓意味深长道,“虽然与很多人道不同,可这种人也是值得尊敬的。”
苏星河也觉得如此。确实有一些话,他深觉不以为然,可是这般坚持信仰、不改初心之人,永远都是值得尊重的。
“派两个手下跟着,一路送回故里。沿途的驿站和原籍的地方官都提前打点好,官场上的人惯会见人下菜,王阁老再怎么说也为高唐勤恳奉献了一生,莫让人怠慢了他。”
“是。”
两人往回走去。
苏星河道,“还有一事——”
“什么?”
“祭天就安排在了后天,可郡马爷还是下落不明。”
“多半是在国师手中。”
“看来不管是为了夜扶桑,还是李天佑,这一步都不得不走了。”
“哪一步?”
“除掉国师。”
明卓闻听此言,脸色大变,先左顾右看一番,才压低嗓音道,“你疯了?!”
“我早晚会被他逼疯,所幸先下手为强。”
“第一次你都一败涂地,再来一次,你就能反败为胜?”
苏星河斜眼看他。
明卓缩了缩脖子,却破罐子破摔,言为心声,“我就事论事。国师那是谁,三十多年前扶持李旭,让他在一众皇子中杀出重围,登顶天下。后来更是把持朝政,夺了一半的江山——”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若是知道,就不会有这般自取灭亡的想法。”
“是个人都有弱点,我不信他无坚不摧。”
“他可是能够给李旭向天借寿的人。这般通天彻地之能,谁有能力动得了他?”
“硬碰硬自然不行。”
“下毒?”
“可以考虑一下。”
“除非你能先搞定药老。”
“这倒也是。”
“再者说,国师还有‘君威’在手,你若是一击不中,失了时机,肯定再无反转的可能。”
“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试一试。”
“我要下船。”
“下什么船?”
明卓苦大仇深,“你这条快要沉没的贼船。”
“做梦。”苏星河沉吟片刻,“有两件事情需要你去做。第一件,去打探国师的生活起居的习惯。第二件,去兰亭取一件东西。”
“什么?”
“一把琴。”
“琴?你要去色诱国师吗?”
“回头我一定要给郡马爷学一招。”
“哪一招?”
“长舌八卦符。”
明卓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主意初定,两人分头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