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他只是隐隐有一种直觉，他一定要跪，如果不跪，他似乎有重要的东西会失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轻易下跪，博瀚，起来！”

方舟舟明白这个六岁少年心中的纠结。

他从小所学都是谦谦君子的那一套端方雅正的为人处世的守则。

今日裴家之祸，罪不在他，可他因为同方家一向交好，陷入了义孝两难的境地。

“方姨姨，我… …”

“傻孩子，我懂。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快起来，带我去看看你大伯… …”

一场乱象最终落下帷幕。

“秦官爷，今日有人趁我方家空虚，挑起事端，现在罪魁祸首认罪，赃物被悉数收缴，我方家想借几个火把，烧了这些不洁之人沾手过地不洁物，请问可否给个方便？”

秦虹还坐在椅子上，他似乎从睡梦中刚刚醒来，有模有样地揉了几下惺忪的眼睛，像是被方舟舟的话突然惊着了一般。

小院中央，除了李家交出的那匹布和那袋米，孙家和裴家交还的东西也都凌乱的堆在了一起。

林林总总二十多种，像一个小山一样。

曲明附在秦虹“刚醒来”的耳朵边，，张着嘴巴，凑了一会儿口型，作出了认真汇报的样子。

“哦，哦，好，知道了。”

秦虹假模假样，配着着曲明的“汇报”，频频点头应和着。

方舟舟无语望天。

身上连点酒味都没有，下次装醉能不能往身上倒上一坛子才会更像一些。

能配合你的演出，就是我对你们鬼鬼祟祟假模假样的“不知情”，视而不见。

“那个，好。

今天的事情，曲明都告诉我了，既然你们内部已经解决，那么我也不多追究。

来呀，把今日生事的主犯从犯，各打二十鞭子。

你们既然有力气打砸抢，看来是不把我秦某放在眼中。从明日起，每人每天减掉一半黑面火烧的配给！

有不服者，尽管闹起来看看，杀几个乱党玩玩么，这点，也不是没有做过。我秦某还是很乐意替圣上代劳的。”

断完犯人们的官司，他很威严地巡视全场，然后粗声吩咐道：

“今日申时，酉时当值的，都他娘的给老子进来！”

秦虹大义凛然地扔了这几句收尾的场面话，威风霸气地向着堂屋走去。

“秦官爷，火把… …”

方舟舟冲着那背影唤了一声，让秦虹的脚步顿了一下。

也只是顿了一下，十几个官兵耷拉着脑袋跟在他身后进了堂屋。

曲明却是没有进去，他将秦虹护卫进门，跨开步子，单手扶刀，转过身来，背对堂屋，面向院子，临风站立。

一个他自认为超级帅的姿势还没有摆开，他就看到了脸上淡淡，不冷不热向堂屋睨着的方姑娘。

“我去！方姑娘要火把，你们是聋的么？”

他怒从心生，一脚又踢在了旁边的大头兵身上。

倒霉的大头兵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嘴里低声解释道：

“火，火把也是危险物，没有示下，不，不敢给她，怕她持物行凶… …”

“我去你妈的示下！怪不得秦头出去喝闷酒，原来都是被你们这帮蠢驴给气的。

她行凶还需要持物么？

啊？

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方家想行凶，咱们早就都是野狗肚子里的骨头了！

她开口要，你当是她缺么？她是给你我留脸面，懂不懂？！

滚！”

叽里咕噜，可怜的大头兵又被踹了三四个跟头。

四五个火把被送了过来，有个机灵的小兵，还从后厨提了小半罐子油过来，也不用方舟舟亲自动手，自觉代劳就淋了上去。

除了那一布袋面粉被阿布提前抱在了怀里，其他的东西冲天而起的大火里，伴着官兵抽打犯人带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化成了灰烬。

“姐姐，为什么只留一袋面粉？”

阿布看着熊熊的火光，偷眼瞧着方舟舟的脸色，没话找话说。

“你不会想知道的。”

“姐姐，那么多东西，值不少银子吧，多可惜… … ”

“不可惜。银子没了可以再挣… …”

方舟舟后半句没有说出来：信誉没了就永远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