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总算醒了。大夫说，您早年间心脉受损，不能太劳累，您这次整整昏迷一个月呢，可吓死我了。”

翠儿把药给她，接着说：“还有县令大人，每天都来看您，说陛下有令，县主您在哪儿有恙，必须马上医治，否则就免了他的官儿。”

张绣的心思还停留在程超和孩子身上，愣了一下，才想起为什么昏迷。

万里江山图绣到第四年，走到了这里。这地方景致太美，她上午开堂授课，下午去逛景色。晚上才有功夫绣万里江山图，一绣就是一夜。

早年间她练绣功时吐过心头血，落下了心疾，这次太过劳累，心疾复发，才导致昏迷不醒。

程超和孩子，是栓在心头的一根线，解不开，剪不断，放不下。

可是既然回来了，必须先把万里江山图绣完。

她喝完药，掀开被子，下床试了试，脚步略微发轻，不大碍事，便坐在镜前，拿起梳子梳妆。

镜子里的她相貌秀丽，和那个时代里的张绣，一模一样。

“翠儿，什么时辰了？”她问。

翠儿接过梳子，给她梳头，头发乌黑光滑，瀑布似的，“刚过辰时。对了县主，您昏迷的这段时间，有几个姑娘天天在学堂练绣功，说，等您醒了，给她们指点指点。”

吃了点东西，张绣就去了学堂，果然见几个姑娘在绣花，姑娘衣裳上打着补丁，都是农家女。

张绣把她们的绣品一一看过，挑了几个有灵气的重点教。

希望能一传十，十传百。

逛遍江山万里，不是容易事，张绣在这里停留十多天，便启程去了下一站。

山里美景最多，可惜路难走，行不了马车，张绣就扛着包袱，一步一步走进山间。

并将小溪潺潺流水，活蹦乱跳的鱼儿，和苍翠欲滴的森林，以及巍峨耸立的高山，炊烟袅袅的村子，绣制在万里江山图中。

她绣花的时候，就在村子人最多的地方摆个绣架，多得是人来围观，有农家姑娘想学，她就教。

白天，她搜寻美景，到晚上，经常在梦里听到有人说话。

“我苦命的闺女。“是娘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得快点儿醒，知道不？家里离不开你，孙雪娥的小儿子要结婚了，请咱家去，我告诉她，走听我大闺女的，她说让我去，我就去。

二丫家的小闺女感冒了，没来成，她说等俩孩子大点儿，就来咱厂子绣花。三丫马上就考大学了，她说想考京都的大学。还说大学毕业以后，也要回咱厂子，参加什么……火苗，娘不懂，等你醒了，给我讲讲。”

娘抽泣两声，接着说：“还有你爹，那个老东西就是头犟驴，我让他来看看你，他就是不来，说，闺女办厂子不容易，他得守好……”

还有程希。她说：“娘，爹买烤红薯了，咱俩一人一个，等你醒了，一块儿吃。爹晚上来医院，我跟奶奶睡，我想跟娘睡……”

程妈妈偶尔也来，说孩子听话，让她放心，还问她想吃啥，等醒了，给她做。

说话最多的，是程超。他应该在一边说，一边给她按摩，张绣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

“老婆，我知道你不是张大丫。”他说：“你说过，你从前什么都有，皇帝的儿子随你挑，你没看上他们。他们有没有看上你？我不管他们是皇帝还是皇子，敢骚扰我老婆，我不会放过他。还有……”

“我带过那么多兵，没有一个敢不听话。你最好不要离开我，要不然，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你绑回来教训。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他亲过来。

张绣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本能地想回应，一动，就会醒。

醒来，泪湿枕巾。

和程超到底还有没有缘分，她不能确定，如今只能擦干泪，梳妆好，接着绣她的万里江山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