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俩回上房去烧火做小米饭,中午炖的肉。因是三月初一日过节,豆腐粉条海带,一半炸豆腐。
儿媳嘴方劝,一方手脚忙。这样妈妈你说,咱还过不过。我还是大肚子,您儿子又染上痨症,我心里够宽的。妈你也不窄,为何挤犄角和旮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妈你还总向我说开心话,妈遇上事就急瞪双眼。
婆婆道:你别嘟噜,谁知他骑驴上哪角去的?你不见这一年里,他就跟刺猬一样,哪时进家干吠吠给你瞧。你怎说,他怎给你吠吠。他任何事不管,锄镰不能入手,仰仗死爹留下这个保正跟这点税收。还得咱娘俩去伸手,他就跟没魂灵一样。你知道他跟柳振芳卖命,那孤山和尚也长在那里。你也说别再吸上大烟。这还不说风里雨里,咱娘俩耳朵也沾点风声。旁人没有和咱说的,除去胡小芬娘俩谁向咱说句实话呢?他在外边瞎搞他是没那胆子,只不过和王树声柳振芳天长日久插在里,闹一身混水臭泥巴。
儿媳道:妈你这样说对对对,那您说该怎不叫他出去?他是活的。明着好看是一家之主。可是暗着,妈气不少生,咱娘俩这窝囊气,和谁都讨不出好来。我看咱别生没味的气。饭也熟啦,我去开门叫我爸吃饭。咱边吃,咱边叫他说实话,问他骑驴上哪去的。他今天不说还有明天呢。
婆婆道:我可不是见台阶就下。你说的这法子也对,咱用硬的不行用软的。反正几天饿不死,他臭皮囊劲头可大呢!我这辈子算没德性,拣那挑哇,这里不好那里不对门,那家不投脾气,妈的这马家好容易行啦。哪一样都好,妈的这德行真是该现眼,漏不出大方见人那劲头。
儿媳道:妈,你就关门说话,那我是怎奔这家来的呢?婆婆是边乐又边道:你叫我关门说话。儿媳道:妈真是说理的人,我不能不向妈学机灵。婆婆举手当一特子。
儿媳说:好痒痒。妈妈你消消气,你看谁人都惦心去坐那金銮殿,可是谁来打杂呢?我不认是命不及,只是咱总作得关上门打瞎子,您说是不是这样?
婆婆道:小贫嘴!去开门。儿媳道:您要再打,可打没骨头地方,别把妈你手震坏,咱明天可还得扎那朵花呢。
婆婆乐道:你等穿,你等穿,就得叫我养手。儿媳答道:您别忘掉,我去开门去。婆婆道:莫非你一口迷魂汤都没喝?莫非都叫我替你喝下去?
儿媳开开二门,马振魁真有老准头,还在台阶坐呢。儿媳没乐出来,一咬牙咽回肚去。说什么也不得说,一脚踏门坎一手扶门框,只说爸你快进来,别抻着这个劲头。加快,快快。马振魁知这顿打是躲不过,这也没法不咬牙。自己又没有站理地方,一手揉前额大包,怎会都出在留神上掉牙。追的时候是想闫双那滋味,进家想在柴门就下驴背。可这叽叭驴进柴门,就跟有人钻它屁股似的猛蹿。
是这么回事,这驴吓坏,它一进柴门什么都不管,要不怎叫牲口呢?它只知今天受惊怕,赶紧奔棚万事皆无。驴玩命跑,马振奎就该,就该低头,他这门七尺高一伏身就过来。可这驴被神惊吓,这是三步石头阶的二门子,它不是一步一步登上来的,它从三步台阶猛蹿。这一蹿少说得有二尺。驴呢也有三尺五多高,虽说小矮,那么马振奎六尺三高,从屁股算还得有三尺多在驴背上,可能他是使劲一低头想伏身正合适巧劲。晚矣晚矣!没弄个脑子迸裂还是不错。怎说驴劲还是不大,他还是会使劲,不然这三步台阶也会把脑袋摔裂开。他是屁股先挨地,为什么脚搭在这门坎上呢,这时他正想事。
他进上房奔东屋,有人站在门口,向西用足劲猛推。哐!脑袋欠点没砸在西屋门坎上,他连爬带骂进西屋滚上炕。堆在西南炕脚旮沓,和蜈蚣一样缩缩着。
这时候儿媳上好二门进得上房。婆婆不叫儿媳管,儿媳不敢勉强,娘俩在东屋吃小米饭炖肉。吃完,儿媳一直是西厢房北间住,婆婆不叫走非搂儿媳睡,儿媳不允婆婆不放手,儿媳妇一个劲笑的难害难语,哏哏哏哏笑说,这可怎行?这可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