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秋菊本是心胸开阔这么一个人,是了就是了。怎知道云香没完没了闹,这可如何是好?不闹掩下来谁都不知,只是咱心里明白就得啦。可祝莲不这么想,要规劝一个人,不能靠自己回头是岸。
故此叫小妹同云香把事分清,而后小娟和秋香过来把云香规劝一番,方算全部解围。可云香妈和玲珑妈这几天,这姐儿俩说在心坎上,这事一点都不知道。知道的是施鸾凤、五霞、玲玲、小凤以上都已劝解。再说哭闹谁知是为何事,因有丧事也无人敢来问。
再有就是谷敦飞虎韩翔姜雄都知内含细节,小妹叫谷敦急速去把这哥俩交姜雄韩翔参与管马。夜里的灯火和贼盗作监查,内有粗胳膊况六冯七。崔强哥俩经此这么一来,一切行动不能自便。这是重要任务,也不是一般的命令,这是防火防盗,一切都得和谷敦请示决定,不能任意随便。哥俩一伸舌头,得!瘪气!因守的十分坚团,哥俩怎不知动机。
这天即是二十四日上午巳时。玲玲银花黄莺三个出得牌楼去大街看看,刚刚出得柴门,胡小芬从烧饼铺跑过来叫玲姐,你看从西拉过一口红色棺材。
玲玲和银花刚站住脚,两套花轱辘在这门前站住。一位三十左右汉子穿青布大褂,青坎肩青帽盔,圆黄脸庞。深深给门岗作个揖道:请打搅打缠,和您打听一个人。门岗道问谁,此人道:马保正振魁。门岗道就是这里,问他何事。此人道:我是通州益元堂的,他儿子不幸与世长辞。
玲玲听至此道:你是益元堂柜头耿成善,对吧?来人一愣道:姑奶奶说的对。玲玲道:你稍候,我去说一下。
玲玲和银花小芬没进内宅,进入东跨院告诉谷敦,谷敦派人去领卸棺木。正好刚刚把马振魁的灵停好,这样也算巧。这么放在右边向后错一头,叫耿成善和车夫吃完饭往回赶路。耿成善认得谷敦,在通川不断来往眼前,只是不知和这里什么关系,总的是知道通州道台都得听令。
玲玲三个从东跨院转个弯,进了内宅和大姐说知,小娟道这安排得很妙兴。
信秋菊和云香也算把这块心病去掉,哭也无益。因从各方面都很明显知道马俊旺必死。
耿成善吃完饭就要辞别,原因必得和正头事主交待前因后果,和谷敦把话说通。谷敦传进去而后回诉耿成善,来至灵前。
崔云香和小凤、玲玲、香荷、小芬已经在灵前停立,云香和信秋菊去过,也住过那里,怎能不认得。当上前施礼行拜道烦,叙些寒温。就是说短命鬼没给东家效力,给东家和同事增添不少负担等等……
耿成善道:妹妹和大娘都知详情。从中不断往来通信。咱们都千方百计给他想方设法治疗。无效无效……耿成善又顺袖口掏出手绢擦擦眼道:我们同事都比骨肉还要亲。他既无长寿,请妹妹看在各方面把心放宽。这样有何困难或有不周全地方,去柜上研究研究。还有一件,掌柜派我来恐怕把事办得不周详,请妹妹在各方面多原谅。这事也真真想不到,是才听佘管事细叙,得知这位大伯不幸……嗐!真是万想不到的事……嗐!他顺钱搭拿出一包来道:这是柜上辅助一些微薄,五十两白银添补着用。哪天出殡掌柜叫我问一问,好做个送情之谊。另外有柜上人名单据,是随情友谊。
云香伸右手指桌上耿成善放的银子,这桌子放灵前,准备给摆供用。这时耿成善借此放银,没有递给云香。哎!这可是给东家掌柜以及同事们亲友们……增添这么大帮助,仁兄回去替我多加美言致谢。哪天出丧还得和亲友亲族娘舅商量,仁兄回去请东家掌柜挚友勿要牵挂。已然牵扯不少是是非非,我们家庭妇女很明显朝夕守室,遇事犹疑浅陋不堪。多求仁兄原谅吧。
耿成善知道这娘俩心术不凡,那时在柜上住行做是滴水不漏。急速道:我是笨嘴拙舌,求妹妹向大娘问候。我们马上赶路,再见再见。
云香等送出柴门牌楼方回上房。秋菊原定从起灵算三天接三,七天出殡。这么一来多了一个小鬼。小娟道:一个也轰,两个也推,还那样定。下晚就传出,叫你们那些亲族来穿孝。什么老人只是长辈啦,都来共同商量一下,听听他们都说什么。
马姓人不是一样想法,也不是一个这里不见。这么声张,虽说没正式宣布发丧,可大棚搭起来,再说谁能是瞎是聋呢。泃阳县令大锣敲的咚咚响,乡勇各个抖擞火枪抬杆大砍刀,在这院子和大街上转。还有厨房每天香气飘到四面八方,谁人闻不进鼻子去?有谁眼不看入心中?
再有马兴魁这一状弄得丢盔落甲。还不错,欠些没打二百。可是吃几顿小米粥窝头。肚子十分窝火,现在更窝火。因马门信氏顶了马振魁的保正,王兴波的商董,王显峰的绅董,信昶又升高楼团练,可都是自己未曾算计上。
那天拉着小毛团回家,一气就躺炕上。但不知那马门信氏头顶黄狼还是胡仙,为什么一个县令向她那里停住?想到此两眼是天旋地转,迷迷糊糊。经过两天方听马全旺说,只是说咱这官司不能向下打!我说五叔,大奶奶是顶着胡仙呢!不是这样,我说五叔,那些跑马戏的丫头她怎嘀咕她家去的?依我说咱摊那打官司银子?您那!我说,五叔都退回吧。
马兴魁一瞪眼,什么?三百两退回?我去哪里找去?没这三百两唐县令能上高楼来呀?再说这官司从哪里加起些引起火来。哦,你们这时泼水还要撤柴?我原起说过每家五十两,拿出来别想向回要。这不是去做买卖,官司输通进门就得花。先和县令讲价钱?你去你去你去。
马全旺一瞪眼干哼哼。马兴魁跟道:县令绅董商董团练,也不是为咱马氏一族立的。县令来也不是为咱马家事来的。官司是官司,目前伸手怎么办,还得从这步数向前说。我听说,我没去呢。俊旺尸首装殓好送来。那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准备?全旺道:按礼数,他应过继是我那小子,她要大的二的都行。
马兴魁道:招哇!我问你,县令绅董能管理这家务事吗?这时你应该去找大奶奶,去套套口话。你在这里多长心眼,你别看那天杀那刘家河吴春檏害怕。他那是一码事,咱是另一码事。你回去和媳妇商量,该把二小子过应那边给大太太当孙子去。我和你说别把心放错,马四旺那边因是叔伯长兄,他是三个儿子。可按理应过应他那边的,我给你作点劲,你们自己再多使点劲,一色六猴准没错。外边有人咳嗽,五爷在家吗?随声音全旺走脱。
儿媳妇答道:小拴什么事。小拴道:大奶奶叫我把老人还有长辈的都请去。上烧饼铺那边商量发丧大事。马上就去。还有是小辈的都去穿孝。每人打脚面的大白袍子,说什么话的,我是七口人七身大白袍子。
这媳妇跟道:可咱家只我穿上一件,遂进西屋向婆婆跟道:妈你听听,我爸爸还给东头我二哥出主意呢!真是猴拿虱子——瞎掰!老太太道:我和他四十三年都没管过来,脑袋大包撞无数。这样好,谁见都是五爷。现在他想斗街里头那娘俩,算瞎子点灯——白费。甭管他,白废话,可了那男人坯子。这娘俩是在西屋说话,因西屋是两间敞大炕。东屋是一个套间。明间住人套间盛粮食。这主意好,又省房又免去丢粮盗米的。农民过日头不细心不行。
马五瘸子打发走马小拴,站在西屋门帘外听声。老婆子当着儿媳剜他心呢。他嘬门不对牙口,掀起门帘一招手道:你出来。老婆向来没有拧他过,总是顺他。今天不知是黄鼠狼附体还是刺猬托身,立时把鞋帮子放下和老头子叫阵,呸呸呸没骨头!呸呸呸你活着现吧!呸!
呸呸你摸摸脑袋那大包!是石头山凑的,还是砂窑烧的。呸呸呸呸呸呸!双眼瞪得一样圆,嘴是一个劲呸呸。你再把那只腿摔瘸喽!呸呸好架双拐。呸呸呸!旁人不都说你五瘸,祖坟无德,总还要我牵着你鼻子挨牵连。呸呸呸呸你你混死!你混死!呸!你两眼睁睁,外亮里头黑!呸呸你留神那条好腿再绊瘸!呸呸呸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