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能久住,是有日期。从中是孙仲和李渊博还有琼芳爷爷及她爸。这四个是钦差,伺候登车至通州再坐船。冯兆廷是微山县令,把石成汉替下去赴藤县一缺。这要登朝谢旨即行。
小娟等在宫中半月即辞归通州,至七月份信秋菊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高升,故此同沈春梅回原籍。也因新盖的三合瓦房均是唐砖走细,六月中旬交工。是东西路厅双道二门,内门是双檐起脊平门。
小娟等二十人去给信秋菊行了结婚典礼。这种结婚不述可知,是人山人海的。就连马五四旺全旺都去随一两份礼。人是看不见,只为账上挂个名喝顿酒。
小娟等热闹十余日,辞行攀鞍回通。赵东樵是通州一手托运,人随事起事随人转,此时的通州千姿百态,霞光万遒,市场梨园三个可想而知,其他尤其衬托,方能有人去听戏。内蒙外蒙大同张家口东八县直至奉天,就是天津都来通州取货。祝莲等在十月中旬回苏,小弟兄们从直隶转战奉天、哈尔滨一带,返回苏州又是一个严冬倏忽而过。
对!即是何等天地怎变无穷,没有把人都吓飞上天去。而且更加有智有策和地争夺,和人较量。新人新事新物屡增不穷,这即是同治七年。
谁不知万物是拖泥带水的模子。人是万物之首之灵,谁也讨不出一定价额写在账上。只是没得说,抱着对阎王爷不满不足悲叹而矣。死有何耀,只是好与坏必有个同样。武龙竹这套话早教给张成瑞,是说天下所有都在泾济之中的变化无穷。
龙竹对张成瑞栽培是给武金钗奠基,这也为出经济学。他有这种天才学一知十,十七岁即是天成粮栈总经理。几句前言表过补不满漏洞。
这天是来年三月初五日,杨沙龙拜见赵东樵,说明成瑞自幼婚姻,现催婚娶。您知燕郊镇行宫李翁,是他的女儿,说来是我姐丈。
赵东樵一愣,心里十分咯噔。惊叫一声哎呀。为何呢?东樵是给小燕琢定是无疑的,未想沙龙有此台阶。东樵边思边问道哪天呢?沙龙答:即是明天初六吉日。东樵道:为何这急?沙龙道:他是学徒,兄长允是恩典。东樵答:此事成瑞你听明白了吗?成瑞答道:我听明白。那我城里还有事没办利索,舅爹你先走,我明天一早回去误不了事。
赵东樵笑道:可也是呢,这几天又有大商来起哄,银价有些摇摆。这些不要紧,成瑞你还是收拾收拾同你舅爹一起走。又道:沙龙你有无困难?拿去些银两。沙龙道:没难没难。可赵东樵说与司账葛方,立时兑出百十两,放在沙龙座旁的桌面上。沙龙不受立推,这样东樵也不好勉强。那么沙龙吃完饭也就告辞走脱。
至家天黑挂幕,家里有四只下蛋鸡,沙龙最嫌满处拉屎,一挤咕看着恶心。应该堵鸡窝,就不堵,叫黄鼠狼拉去方适合心思。他好扫院子。这四只鸡把院子挠得拉得哪里都脏,屋里锅台都是屎。他看着黄昏,天上吊着月牙,心里又酸又委屈。不由掉下几滴清清的泪珠。人家怎就会发财?我怎就应该穷死?正叨念个不休……
这家就三口人,沙龙没儿子。妻子不是不生,生后不出满月就抽风死去。事情总不出乎人所料,行宫姐姐家也对付过着,吃一笔俸禄。头生丫头给了当村杨家,而且是过百日就叫抱走,小名叫小芸。而后又生下一个,又是丫头起名小英。这年十二岁爹不幸因病故去,妈妈思夫心切,日久不治之症亦亡去。因此沙龙把小英拢在身旁,夫妻二人十分宠爱。可也是家里贫穷,只有祖遗地六亩,还是涝洼坑,总种稗子合适。
而且总靠沙龙得一些经济钱,还养不了三口人。每年想方设法翻身,可也不成事实,都成了泡影。孩子一年大一年,吃的穿的就得多起来。小英十六岁,身挺比爹妈高半头,丫头生的俊又率。可她有个好相知,即是前边小街子的左鸿燕。左鸿燕和自己一样大,家里爹妈都已前后死去,只留下自己和弟弟左鸿海。左鸿海这年是十四岁,家里地还不少,有七十亩地。爹妈故去,家里有个老妈妈,也是夏垫东庄的,另外还有两个长工。这样姐俩一直在这位老妈妈抚育下,今年二月三日被冯连庄娶去。
小英和舅妈在鸿燕家住了些日子,鸿燕出嫁那天晚娘俩方回家。小英从此孤单,想起鸿燕给吃的穿的。这条裤子那条褂子还有梳头的,以及辫子上的绒绳丝绳,小鞋子,真是无所不有。又想起前几天去村东挑菜,鸿燕坐着小车子从冯连庄回娘家,她下车把我托上小车子,又说又笑到家坐一会。燕姐说去保和堂给公爹取药,从中扯些布,买二斤糕点,扯我去街里同她再一起回来的。她那种潇洒活泼我真学不好。
她给我二两银子,又给了我一件没上身穿过的大蓝绸子褂。她那天没吃中午饭就赶回冯连庄去。嗯嗯,看意思她又是喜悦又是愁。我没来及问清那婆家好吗。
娘俩这天挑菜已是过午申刻,寻见一片好刺儿菜。太阳不知何时被何吞没,看不清地皮娘俩才回家。听舅爹嘟噜“人家会发财,我怎就该穷死?”可小英也思前想后,胸中如乱麻团一堆。这时又听舅爹嘟囔。
舅妈答道:谁像你那块朽木?做什么都不能商量再商量。你还能从心眼里发起财来?你眼热你不学,怎发财。你看财主左兴荣,哪一项事情都离不开小成子爹。“唉!”沙龙跟道:小成子爹也和我一样受穷。舅妈嗯嗯几声,谁像咱家总吃手捂饽饽?你忘掉有人总说你手穷嘴穷心穷,是三穷。唉,沙龙跟道:哦,这也得认命。
舅妈道:你不认命怎的?跑马戏的问你困难吗,你都逞鸡扒能。穷么,又不低三下四求人,可惜还没混的讨吃去。
娘俩是边烧灶边洗莱,老咸莱汤泡苦麻,玉米渣糊。这玉米渣还是小成子爸弄来五斗。
舅爹和舅妈说话小英向来不答茬,只是听着看着,心里有数。三口子吃完,沙龙习惯性坐在东山墙一张破桌子那个右首小柜上。靠后沿墙那是祖遗的,多年老掉大牙的六尺长,褪了红油漆的墙柜。墙根下方放着两条五尺长的板凳。墙柜上放着一盏大麻子油单头棉花捻。灯火在一个破碗碴内的边沿跳动,把屋子照得阴阴沉沉。本来屋子多年没有重复刷过白土粉。小英见燕姐家大瓦房,院子方砖铺地,屋子四白落地。总想把这屋子收拾一下,怎奈岁数小,心有余力不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