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子男的叫赵贵祥，比小美大一岁。是老好的介绍人，给左财主当小伙计上大活，今年十九岁。这三家是环套环，小翠子和小芝子离不开，谁去谁家吃喝不分，是这么串上鼻子的。

这时小美子把小芝子拽开，去抓小英道：来我给你说，这位咱叫大嫂，她方二十七。这咱叫二嫂她俩同岁，可二哥没有大哥大。来这叫李赵张，大排行。这个是我长嫂，咱叫三嫂。我排四你叫姐姐，我今年十七。是叫嫂子还是别的你挑，怎叫都是一个味。你看这个小漂亮人，也是十七。猛看你俩好像一个妈生的，你先叫她五嫂子。你大排行是第六位。咱六个互相一拜，这是咱六个初步见面礼。这俩是妹妹每天脚底转，你别日常惯她俩。这俩妹妹一听哏哏乐凑上来。小美子一掉身坐在炕沿上，这俩没凑上，一踮脚坐在小美两只大腿上夯呀夯呀，夯起来。又招逗笑起来。

小英心里说，这个后道还藏着这么几朵艳花呢！她不由得心里想起燕姐讲过，条件地利人和，心里想笑，赶紧抿一下嘴没笑出来。

胡大妈道：咱赶紧吃饭。炕上一桌，地下靠东墙有张破四六紫油掉漆桌子，爷六个会喝酒的一桌。外屋地你们姐六个，炕上我们姐四加上两位小姑奶奶。

大媳妇和五个弟妹齐下手，四盘菜是炒豆腐、一个豆芽菜、一个菠菜炒油煎豆腐、一个炒韭栗、一大碗粉条熬豆腐。小米饭。不喝酒，娘几个端起大蓝边饭碗。这一碗，就够斤半。每人吃两碗，小英还是去年八月十五吃的呢。那是舅舅买的一斗白谷子米，这米贱黄米贵。可黄金米特香，吃了两碗还想吃。看看嫂子都放下碗，自己也放下碗。小美和小英四只眼两条线正碰上，互相一笑。小美跟道吃饱吗，小英答吃饱。

这是姐六个把秫秸大锅盖放在一个洗衣大盆上，形成个大圆桌。可是都蹲着没有座位。姐六个吃完洗着一桌家伙，只听屋里胡大爷说：小成子不吃饭他哪里去？老好道：别管他。他定去舅舅家。王森林道：对他和我说过，和舅爹有事。时间别等他，什么时来什么时吃。

张成瑞趁胡大妈和小英去厕所，这时西屋无人，屋子是土房秫秸顶。墙是大坯墙外挂泥，已经陈得不知年号。屋子没刷新没顶棚显黑。地下什么没有是土地。只炕上铺一领新席，放着一床新做蓝粗布被子。成瑞把腰里搭吧解下，扔在炕席底西南角的土炕上。席放好，他去遛夏垫镇买卖家。

这时和天成交易的是各行各业，不光粮食还有杂货布匹，妆奁。每家认他张成瑞，并不知他是后道的。他挨家串讲经济和做生意，看银子行情。一直天黑都上了板，他方去沙龙家，和舅爹舅妈直说到亥时他方回家。

沙龙知道张成瑞一跃千丈，心里明白嘴不能说。因他还在徒工期内，但也怕那些小姐下手抓脆。那天去找成端，见起东樵半吞半咽。心里说得亏是我下手早，再晚一步或等出师，就苦了小英。沙龙不是没心眼，这是他漫含四溢的心事，不好和谁透明。皆因自己更不门清。当时只是恐怕二字中的猜测。

老好和王森林是给左财主扛活。老好握大活王森林接二活，是一正一副。吃完饭和姐几个告辞回去当值。这样小芝爸小翠爸二人也回家，去调三月应做下种的活计，正是春种农忙。

老姐们闲谈至太阳没，不见成瑞回来。老姐俩和小成子妈告辞，这时妯娌姐五还有那小姐俩，早叫老姐俩打发回家去做些活计去。大喜的日子更要新人安静安静。

胡大妈跑西屋和小英说，头一夜可要取吉利。小英答应是，可心里不知这吉利怎取。胡大妈说：你们这可是入洞房。你有事一敲这西墙我就过来。我去告诉你婆婆叫她等小成子。娘俩互相用劲拉拉手，这时小英在炕上坐呢，胡大妈趴在炕沿上，娘俩对心里使上劲，胡大妈走开。

小英肚子开了蒸锅地想没完，也不觉得想睡。这时朦胧不知都去的什么地方，其形古怪多端，不是山林即是大庙，不是大水即是大火烧得通天红，就这样折腾一夜。睁开眼有几个麻雀在外边窗台叫个不休。心里说嗯呦，怎窗纸亮起？猛的坐起。她是头朝窗户躺的，脚下是炕沿。这时只见炕沿上一个黑乎乎东西挡眼，不知是什么，吓得自己向窗台挪。嘴一个劲说：是什么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