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那少见的五彩缤纷的马车,可惜的是来的地方却是个死气沉沉的石屋。
“喂,不是说要去见人家的吗?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指着那个写有地牢字样的木牌,艾希尔暗暗拽着班尼的衣服问道。
“那几位大人们早就已经提前过去审判那名犯人了,想要一次性打完所有招呼的话,这可就是最佳时机了哦?”
“你这家伙……”
“怎么,害怕啦?”
“哈?!”
嘎嘣一声——马车便直愣愣地停在了门口。
“几位,我们到了。”
面对着那厚重大门上所挂有的沉甸甸的铁链,艾希尔感到有些后怕,但三人也还只是亲眼目睹着蓝赛利索地将其打开。
嘎吱嘎吱——地牢的空气比起广场还要显得更为潮湿,山地间的尘土伴随着令人难受的霉味顿时扑面而来。
“咳咳,啊、啊啾——!”
咽了咽心中那令人不适的后劲,在一声响亮的喷嚏之下鼻腔也随之舒服了不少。
“喂喂,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吧。”见那烦人的酒鬼头将自己身上的手帕递了过来,艾希尔也只好接住。
“可是,待在这里就是很不舒服嘛……”
向巡逻与驻守的卫兵纷纷都打过了招呼,在蓝赛的带领之下,去往地牢深处的路也可谓是畅通无阻。
旭日初升的阳光照不进晦暗的地底,而越往深处走,人们的视线也就只好越依靠着火光。走着走着,直到视线之中能再次看到人向着这边脱帽致意。
“班尼先生,艾希尔小姐,好久不见。”
冲着大家行礼的年轻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座山城中名义上的主人——克林姆·伯特。
正值壮年的贵族脸上不像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油腔滑调般的轻浮,反而那股子沧桑的感觉或许本不应该早早的就出现在他的脸上。
想到这里,忽然身旁的那个红发酒鬼也连忙按住自己的脑袋连忙回礼。
“克林姆大人、科林大人让各位久等了还真是失礼,愿诸神宽恕我们的迟到。”
“哪里,班尼阁下,您可是我们的功臣才是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下室一直都是封闭着的缘故,身旁还尽是一股子让人叫苦的闷热。
名叫克林姆的伯爵之子身旁还站着一名叫作科林的头戴钢盔的高大骑士,他的那般模样依稀记得是早在竞技场那日就已经见过了。
早早的相见之后接下来就是免不了的一套例行的寒暄,艾希尔没有太多作在意他们之间的谈话,反倒是注意起了这地牢的构造。
密不透风的石头盒子,这便是它给人的第一印象。
只不过当小卡文用那灵巧的手指挥向墙壁上那坑坑洼洼的石块上时,艾希尔才发现了这其中的奥妙。
“达尔师傅之前一直告诫过我,这个世界其实是由很多面组成的……”
“很多……面?”
“嗯。”
仔细一看才发现石墙上的坑洞其实并非腐蚀造就,而是刻意为之。只是只有将火光从来时的正道上引出时才能映射出那一尊尊守城的山地士兵的影子。
轻轻地伸手抚摸着那雕刻的工艺,小卡文看起来像是如获至宝,那样子也就只有工匠出身的他才能真正理解了吧。
“艾希尔姐姐,你知道吗?其实在第一次遇见你们之前,我也曾认为这个世界只是张枯燥的黑纸,无论再往里面倾斜多少色彩都不会还人以任何期许。”
“小卡文……”
“那个班尼叔叔,明明也是个异国来的贵族,可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烂好人啊……在教区时蕾拉姐总是那么说他。”
凡事都有两面,就像在北方的教区人们最初只看见了教会所带来的秩序却忽视他们从内部给王国带来的混乱。
就像那个心口不一的酒鬼一样,就算他嘴上说着什么都不在意,其实自身已经为了这个本不该和他相干的国家冒过太多次性命风险了。
一边感慨着那些工匠们的技艺精湛,艾希尔也默默认真地点了点头。
大家一直以来的努力可从来都没有白费,哪怕道路再怎么艰难,哪怕城镇分隔的再远,可我们要做的事永远都不会改变。
自通风孔传来的流动的空气令艾希尔的鼻子感到有些酸酸的,忽然间那来自遥远草原中的熟悉的乡土味却再次扑面而来。
“艾希尔姐姐,你怎么了?”
“啊呜、唔,没事,我只是觉得接下来可还要再加把劲了啊。”
“嗯——”
……
登上石砖所堆砌的行刑台,自知难逃其咎的叛国商人在得知自己快要迎来死亡之后便再也没有吝啬过自己的口才。
只不过在这正午时分的广场之上,那乌泱泱一片又接着一片的怒吼声、叫骂声却毫不留情地抹除了他那生的希望。
“……关于老伯特大人的事情我们很抱歉,但愿诸神保佑,我们已经将一切都重新步上了正轨。”
“是的,班尼阁下。很多人在遭到此劫后恐怕都会一蹶不振,我之前或许也不例外,但有了对父亲的誓言在,至少就不会是今天。”
待到他们讲完了话,提携着兵刃纷纷上台大声宣告着叛国者的死刑,闹腾腾的广场这才渐渐安静。
新继任的伯爵克林姆脸庞上充满着坚毅,就像那天晚上一样……艾希尔大概是猜透了他举起双手剑时脑海里到底都在想着些什么,因为那股叹息已然是令人十分熟悉。
“以加尔特人与先王巴泽尔·加尔之名,罪人吉列恩。我,伯特家族的克林姆·伯特,黄石城伯爵在此宣判你死刑。”
拥挤的人群顿时哗然,无论平民贵族,此刻的他们都纷纷振臂高呼着行刑。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艾希尔低着身子将脑袋埋下,下意识规避着那令人不安的画面,只是耳边同样也将这声音具象化。
“别看。”
这一次,那酒鬼还是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少女也随之懂事地转过了身去将双手藏在背后。
“嗡嗡嗡嗡嗡嗡……”
耳边痒痒的,大概是那家伙把耳朵给堵上了的缘故吧?真是爱瞎操心。心里感慨着,可来自发梢旁的微微触动却告诉自己事实并不是那样。
咚的一声,一枚串有那所谓的愚人金的小小项链便顺着头发滑落进脖子里。
“唔嗯?呜哇哇,这、这是!”
“和送给那个白头发小姑娘的手艺差不了太多吧?毕竟也来这里走过一遭了,就当是留作纪念吧。”
旅伴他少见地露出了一个体贴而又温情的微笑。
一阵熟悉的风吹过,和刚来的第一天一样,只是少了点害怕,多了点安心。两人都在回头的一瞬间里四目相对,而旅途的下一条路也就此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