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了班尼先生！”

完全没有精力在与他分心说话，带动着开始躁动起来的身体，我也尽量跟上了他的步伐。

漫天滚动的响雷不绝于耳，我只得屏住呼吸竭尽全力地展开手臂以便于挥刺出像样的一击。

“科恩小心啊！”

不顾周围人的阻拦我便箭步挥了上去。

剑身穿过影子所带来的是一股相当怪异的滑腻触感，而我的剑法就像是雨夜里因翅膀沾水而无法腾飞的雏鸟般绵弱无力。

……

视线一片漆黑，最后睁眼看到的画面也只是自己被一团无形的黑影之水给团团包住。而现在身边的一切都已经消散无影只剩下虚无缥缈的黑。

“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做梦吗？”

收力将剑给一把抽出再重新张手反握住，唯有沉甸甸的分量让我感到了真实感。

反复打量起周围是否还有别的东西，我却似乎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天空上还有着一张疲惫的脸。

他眯着个眼朝我飘来，在离我不到十来步的距离时也终于开始幻化成型。

那模样全然是班尼先生的样子，只不过此刻现在的他已经是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了。

“你不该这么冒险的，年轻的小骑士。”

“班尼先生……真的是你吗？”

“嗯，正是。说来话长啊，把你也连累进这么不像话的危险里可真是抱歉了。”

说罢，他便向我鞠了鞠躬。

教会之地的天空上就像是划出了一道口子，我察觉到黑色的雨正在淹没地板，直到开始漫过脚踝。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家怎么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有这些东西……到底是巫术呃，还是别的什么……”

我望着一望无际的黑色水平面提问道，但那位看起来博学多识的红发男子却再也找不到话语附和。

走转了一会儿，他也终于开始语重心长的跟我说话。

“科恩阁下、就当是为了和平吧，我想在这里拜托你一件事情。”

“欸，什么事情。”

“很抱歉，因为一些事情我们使用了关于黑水人的仪式。不敢相瞒、你和我现在站着的这里，其实是只有心灵受到污秽的人才能创造的世界。”

“受到……污秽？”

“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或许是被那个黑水的术士给伤到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你放心，至少现在我还能保留着自己的意识。”

“那刚刚窜出来的影子又是怎么回事？”

“就把那当做是我的心魔吧……不过你已经解决掉他了。”

说着说着，或许是为了不再让我担心，举止文雅的红发男子又慢慢地握住了我的手。

“不用怕的，你很快就会醒来。这个仪式只是放大了关于我内心的一切感知，也就是说你在这里所洞察的一切都是我的心中所想而已。”

“那班尼先生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或许是被藏在了一间圣洁的房间里，亦又或着是进了棺材。”

“意思是说，我也昏倒了吗？”

“正是。”

“可是这里明明除了水什么都没有啊。到底还有什么是我需要帮忙的？”

“这个的话……我就说来话长了。”

他祈求般的闭目凝神，就像是只希望我不要再这么接着刨根问底地问下去。可是犹豫了一会儿后，反倒还是他先开口了。

“你有所不明白啊科恩阁下。”

“在我漫长而又短暂的旅行生涯中，我曾已经见过了无数令人难以知性的奇迹，也遭遇到了诸多险象环生的危险……可自始至终我都还是无法忘记我最初选择离开自己国家的初衷。”

“是要给大家带来和平，对吗？”

“呃、算是吧……”

水平面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开始缓缓下降。

与此同时，我脚下的水坑也在逐渐由黑变红直到逐渐感受到地面升腾时所传来的剧烈震动——那是骇人听闻的尸山血海。

猩红腐败残垣断壁，断掉的一支旗杆赫然显现在眼前，我才不由得将它拾起，直到班尼也开始念出了它的名字。

“我可怜的凡特里王都啊……多年前作为教具而被镇守在宝库里的圣洁之剑，它的失窃全然与我脱不了关系。”

“那年的现在应该也是这般降临着死亡之雨，可正是因为我的失职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关于这近乎同样的悲剧，我原本还想着在加尔特里能做到一些挽救……可是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眼前的景物随着思绪的变迁而不断变化着，我不敢打断他的回忆、也不想打断。

一片黑与红的景色之中唯有我手中的剑还在微微散发着格格不入的白光，随着班尼的开口我才明白手中之剑那正在回应着的触动。

“听着小科恩，关于这个异端邪教的事情在这之后一定还会牵连起更多无辜的人。虽然这么做对你很不公平，但在这之前我已经麻烦过了一位河湾地的贵族会对你进行贴身的保护，就像是今天来接你的汉斯一样。”

“保护我……可是为什么——”

“因为看起来在我们见面之前就已经有人曾觊觎过你身上的这把剑了，只不过你的这把不太一样，或许是他们认为你还藏着些什么宝贝不是呢？”

“你是在怀疑普利莫先生吗？”

“不，我没有让你这么去猜忌他们。毕竟现在情况有变了呀，很快关于南方联军的会合就要来齐了。尔后战争一旦打响，黑水人趁机而入的机会肯定就可能会越来越多……”

随着班尼的声音越发低沉，我也逐渐察觉到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得更为虚无、扭曲、甚至是坍塌。

自天空上那灰蒙的漩涡而降下的雨开始逐渐停息——明白了他的意愿之后，我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做出这般颓废的样子。

“可是这……嗯我明白了。因为我也还有很多想要做到的事情，所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到你有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原本以为我所做的一切到此为止就都已经白费了，不过现在看来的话至少还有你啊……”

“您太过夸奖我了，如果可以的话，真不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没事……拜托你了科恩。只要你还能代替我完成那些事，这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唉、替我好好的向大家道个别吧，也不知道那个爱耍脾气的小丫头会不会就这么记恨我呢……”

“我想那种事一定不会的吧，再见了，班尼先生！”

再一次向他鞠躬道别后，这次他也还是那般从容的向我招了招手。

不知不觉中脑袋便又觉得空荡荡的了。

就连眼前看过的风景以及满山飘落的暴雨，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股飘飘然的回忆。寒冷向冬天赋予了它那第一抹不近人情的感情，而雨过天晴则向我阐述着一缕希望。

“总感觉有一种寂寥的感觉啊……”

“并不是哦，只要我们心连着心就算是隔着一整个世界都不会觉得寂寞的吧？”

就像是偷听到了我的心声，有着一头鲜艳红发的异国少女便带着那微弱的哭腔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