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小旗官牙关一咬,身形一展,再度欺近王伊祁身侧。
他动作敏捷而不失谨慎,每一招每一式皆是武学精要与多年经验的结晶。
王伊祁虽目不能视,但其身形之灵动,却恍若于黑暗中开辟出一条无人能及之路。
他的每一息、每一步,都与四周的气流、尘埃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小旗官的攻势虽猛,却似扑入了无形的漩涡之中,都被这看不见的对手轻描淡写地化解。
王伊祁手中的匕首,宛若有了灵性,不时闪烁着寒光。
每一次挥动,都是对周围气机的精准捕捉,轻易穿透了小旗官的防御,点点寒星接连刺入其周身大穴。
刹那间。
小旗官只觉四肢百骸一阵麻木,浑身上下皆是仿佛失血过多似的瘫软起来,任何反抗之力都化作了泡影。
王伊祁虽双目已盲。
但其面容之上却无半分茫然。
他微微侧首,似乎在聆听着空气中最为细微的动静,对着虚空中的某处,沉声问道:
“玄静轩,莫非你也欲步此后尘,来阻我前行之路么?”
玄静轩应声而出,只听得衣袂飘风之声,然后便悄然避到了一旁,示意对方随意。
他看到了,对方刚才所施展的并不是武术,或者并不仅是武术……而是要胜过自己的术数手段。
无论是太乙、大六壬、奇门遁甲等术式,抑或是其它的五门神数,本质上都是先人所创造用于模拟大道运行的工具。
而不是为了让人迷信命理,成为天意的傀儡。
工具,就只是工具。
玄静轩对此也曾有过思考,但却难以真正参透。
术数是工具、那借助其观测到的命运难道也只是模拟的虚幻之物……可这虚幻为何与现实如此重合,难道一切就只是巧合而已吗?
大道理谁都懂,但有时候却难以自控。
见山不是山,居竹不见竹……
这是何其崇高的境界?
王伊祁缓缓迈步,犹如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目标直指那幽谷深处的百丈深渊,那里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仿佛是天地间最诡异莫测的归宿。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从太虚之上往人间看。
幽谷是纵二十五、横二十四的棋盘。
而只从人间来看。
却是纵二十五、横二十五的大道之数。
遁去其一,便是这道百丈深渊。
只有于人间才能落子、才能洞察并看到。
所以他破掉了自己与道而生的双瞳,断掉了与太虚之上的联系,以重新坠回人间。
以身入局,方可胜天半子。
人类并非神明,无法预见万事万物的归宿与结局……换个角度想,正因未知,所以任何事都未成定局,万事皆有可能。
这可悲,却也可敬。
天赢不了天。
但人可以。
这一子,是知其不可而为之。
王伊祁带着自己所有的行囊,立于深渊之畔,周身被凄冷的狂风紧裹,仿佛万丈红尘皆已成空。
他自怀中缓缓取出一根褶皱的香烟,并用火折子点燃。
烟雾缭绕间。
天地为之变色。
王伊祁的嘴角勾起一抹张狂的笑意,旋即双足一蹬,毫不犹豫地跃入那无底的深渊。
明知无人能见。
他却依然竖起了中指,笑骂道:
“我来也、我去也……去你妈的。”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