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算及格吧，局里开会谈到过你这部电影。大家普遍认为你比李安、吴宇森这些从好莱坞回来的导演更接地气，完全没有水土不服的样子。甚至比大部分中国本土成长的导演更懂得普通影迷的喜好，无论是作品内容还是宣发手段，都揣摩透了中国观众的心理……”
森局开始长篇大论，把局里对江一帆的态度详细说了出来。不过，一开始听到“勉强及格”的评价后，江一帆就知道这番比较正面的评价后还会有转折。
“但是，之所以说勉强及格，是因为这电影确实有粗制滥造应付差事的嫌疑，不说艺术价值，连最起码制作质量都差强人意！”
“这么说的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觉得这电影粗制滥造，那他自己也拍一部啊，我倒想看看他能不能也拿两亿票房！”
事关自己在电影局领导心里的印象，江一帆难免要为自己辩解两句，没想到森局却没好气的回道：
“这话就是我说的！”
“咳咳……”
江一帆正端着茶杯喝水呢，没想到自己抱怨的对象就是眼前正主，一口水把自己呛着了。
“唉，我不是有意的，就是随便说说。您继续，我老实听着。”
“我发现了，你这小子跟我耍滑头呢，当初你把这剧本提交上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点避重就轻，看过成片后更确定你就是攒一堆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段子糊弄我呢！”
“这哪能是糊弄呢，春节买票难就是切中社会热点的论题呀！”
“是不是糊弄，你心里有数。如果你一直拍这种不痛不痒的东西，以后就别来我办公室了，按流程直接把剧本提交上去就行了！”
看森局确实发火了，江一帆赶紧补救道：
“我真不是糊弄，只是不好把握其中的度，我要是拍了《小武》《蓝风筝》《活着》这样触及红线的东西，您也为难不是？”
“那你非得拍那种题材？再说了，你一个86年出生的小屁孩，就是让你拍文哥拍建国初的那些破事，你能拍出来？”
“那倒也是……但我还是不好把握其中的度，麻烦领导您给提点下。”
江一帆赶紧给森局倒水，姿态放低，一副悉心请教的模样。
“你刚才说的那几部电影都是在探讨已经盖棺定论的事，但谁也不想再泛起渣滓平添事端，能不禁他们吗？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着眼当下放眼未来，哪怕你骂政府骂当权者我也能想办法给你兜住，只要言之有物实事求是，领导不是闭目塞听不知变通的人。即使你不想拍《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那种反应社会问题的作品，拍《盗梦》这种能促进国内电影工业进步的重工业电影也是为社会做出了贡献。你把《盗梦》还有即将开拍的《地心引力》放在国内拍摄，上面的领导都看在眼里，知道你是有担当的，所以才会尽力协助你，不仅出面促成青岛东方影城项目落地，还帮你联系航天部门的合作。这些事你做的不都很好吗，既然你有能力就应该放手去做，不要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说到这里，森局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烟，还不忘把烟盒往江一帆眼前一扔示意他自便。江一帆是不抽烟的，但不妨碍他懂规矩，眼疾手快先拿起旁边的打火机给领导点上。
“不是我瞻前顾后，是真还没熟悉国内的审查制度……听说宁浩的《无人区》到现在都没解禁的希望？那电影也没拍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
“那是他运气不好，拍摄时间、地点都敏感，如果放别的时候，把里面过于阴暗的内容剪一剪差不多也就过了。”
森局坦然接受江一帆的殷勤，但不想在《无人区》这事上多聊，抽了一口烟后继续问道：
“你公司前段时间提交上来一个叫《搜索》剧本，是你写的？”
“对，那是我根据一本获得矛盾文学奖的网络小说改编的，是探讨网络谣言、网络暴力以及媒体道德的。”
“那本子我看了，就很符合我刚才讲的那些嘛，你为什么不自己拍？”
“没空啊，我今年要拍两部超A级大制作，实在分身乏术！”
“那就延后一下明年拍，这本子有深度也有社会意义，你来拍肯定有影响力，甚至可以试试去提报奥斯卡外语片奖。那个薛晓璐的《海洋天堂》太矫情，我觉得她很难拍好，浪费那么好的本子。”
“那小说都已经出版好几年了，我改编的时候也是参照了这两年网络上出现的有影响力社会事件。如果延后拍摄，我怕上映的时候已经过了时效性，民众对其中的内容也漠不关心了，那样的话不仅回本难，连社会意义的大打折扣了。”
一听领导对这电影抱了这么大的期望，江一帆就退缩了。他对好莱坞当下的风向和奥斯卡评委的口味很清楚，《搜索》很难有斩获，他可不想到时空手而回让领导失望，于是就编了个理由推脱了。
“你不想拍我也不能硬逼着你拍，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找个更有水平的导演，我真挺看好这本子。”
“那……领导给点建议？”
“行，我找到合适的导演再联系你。不过你不想拍《搜索》，那得再准备个差不多的本子，绝对不能再是《人在囧途》这样水平的！”
森局还是不打算放过江一帆，是铁了心的压榨他了。江一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也不敢在领导气头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从电影局出来回去的路上，江一帆脑子里就不停的琢磨森局送他出门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你还年轻，要有上进心也要有社会责任感，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能获得更好的发展！”
这话一听看似冠冕堂皇又官腔十足，但是细思之后结合他和自己那个便宜老师艾伦的合作经历，他就品出了其中三味。
果然啊，这世界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搜索》要更换导演的事，是江一帆亲自上门跟薛晓璐道歉告知的，把其中缘由讲了后，后者也没什么不悦，反而好像如释重负一样。
“我几个月细读剧本，也觉得自己不是很擅长这类题材，起码现在的我很难拍好，我更擅长《失恋33天》这种都市感情类的作品。既然电影局的领导有别的意见，我正好也卸了这差事，把《失恋33天》拍好，另外我也在打磨我自己编剧的一部作品，到时还得麻烦你给斧正。”
既然薛晓璐还想把自己的剧本给江一帆看，就说明她是真的不在意被换掉这事，而且也没打算结束跟青鸟传媒的合作，这让江一帆松了口气。
“斧正不敢说，共同探讨！那薛导这事就这样了，《搜索》的导演就让森局去操心吧。”
“行，不过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前段时间陈红就是陈诗人的夫人到处打听《搜索》原小说的改编权，然后找到了我。我把其中的情况告诉她了，就没了后续，是不是陈导想拍这电影？”
“陈导？嗯，不清楚，谁想拍就拍吧，把版权交出去我也无所谓了。”
一听是陈诗人，江一帆就猜测是不是他两口子看上这个项目了。不过想到平行时空这项目本就是人家的，江一帆也就没了探究的欲望，就当是这个时空事物发展的惯性吧，回到正轨也没什么不好。
《搜索》如果没有陈诗人的加持，让薛晓璐来拍的话，估计影响力会降低不少，能不能跟平行时空那样回本都不好说。
过了几天，森局打来电话，告知他物色的导演正是陈诗人，江一帆自然是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