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要走了?’南宮化羽把嘴邊的酒碗放下。
兩人似乎還有話要說,卻都未開口。良久,女子輕嘆:‘這些酒,你慢慢喝。後會有期!’她把酒錢放在桌上,往店門走去。少時,驀然回首,爛漫一笑:‘我叫刑秋,洛語雲中仙女的意思。’說著,把面紗戴上,快步離開。
‘刑秋.......’南宮化羽彷彿看見仙人,心情久久不能平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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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時分,金桂早開,寓意吉祥。第一件好事,便是八荒和尚的病情日見好轉。
三千寺披金掛粉,芳蕤馥馥。尋香之客,紛沓而至。
平日冷清的精舍,今日賓朋滿座。神秀擷花裝瓶,以桂入湯,無需焚檀,滿室皆香。
房中有一大方桌,子美坐在主席,為眾人煮茶;神秀端坐牖下,凝神操琴。司馬螢生,南宮化羽,謝子燕,易家兄妹,顧宗義圍坐方桌,聞香,品茶,聽琴。
百里巷眾學子初次來三千寺。通過子美,結識神秀,皆覺被人膜拜的‘智者神童’,其實平和恬淡,與之交談,如沐春風。
南宮化羽,易家兄妹也是首次與司馬螢生認識。發現外表驕傲的高挑少女,其實性情直爽,謙善有禮。
湯茶醇郁,桂香醉人。少年性近,相處和樂。
這廂,神秀,子美,易無待相繼獻曲。子美迫不及待地與兩人描述師秋白的琴技。
那廂,司馬螢生學著子美那般烹茶,遞給身旁的謝子燕:‘那日不能一起喝酒。今日喝茶,也算是補回來了!’
謝子燕接過茶碗,道謝道:‘大家都在鹿都,以後定有機會一起喝酒。’
司馬螢生聞言,心頭不禁湧起一股惆悵:‘但願如此。這幾日,不知子燕可否.......’她本欲邀謝子燕陪自己遊玩鹿都,對面的易無憂此時道了句‘子燕哥哥可以作證’,謝子燕立即被吸引,顯然沒有聽見自己的問話。司馬螢生不露聲色,心頭卻閃過一絲不悅。
‘你們在聊什麼?’謝子燕朝對面的人,問道。
南宮化羽憋著壞笑,易無憂一臉浮躁。兩人中間的顧宗義卻悠然道:‘我們在聊,此次秋獼,御前騎射,梨雨堂和香人府,誰會勝出。化羽說自然是香人府,因為他們馬術好,無憂則說梨雨堂,因為他們箭術好。兩人爭執不下,化羽耍無賴,扯出無憂練習曾摔下馬,譏笑如此身手怕要驚擾聖上。無憂愛面子,說馬是被鳥嚇著,才害她差點摔下。其實她沒有摔。當時你在她身旁,可以作證。’
顧宗義的一番解釋,引得南宮化羽和易無憂同時投來白眼。顧宗義視若無睹。
謝子燕莞爾道:‘無憂的馬術確實進步不少,加上本來箭術便了得。化羽,我們香人府確實不可輕敵啊!’
‘想不到......’司馬螢生抿嘴一笑:‘嬌俏可愛的易小姐也好習弓馬。若有機會,華定要討教!’
除了神秀,眾人聽到‘嬌俏可愛’用在整日男裝打扮的易無憂身上,皆覺得哪裡不對。易無憂也是一愣,見司馬螢生盯著自己,眼神深邃,似有意交談,便道:‘弓馬擊技,無憂只是略懂皮毛。司馬小姐在洛門山一戰,立下功名,才令人敬佩!’
‘蜂屯蟻聚,不堪一擊,不值一哂!到了慶州,我們可好好切磋。’司馬螢生眼露期待。
顧宗義問道:‘此次秋獼,師姐也去?’
司馬螢生點點頭。
子美見狀,忘形道:‘太好了!’瞥見眾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忙道:‘我是說,大家都去慶州,又能聚在一起,太好了。’
茶會乃時下風雅,八人不免隨俗,以桂為題,作樂府‘四季吟’。只見他們輪流寫下:-
春絲方殘冬蟲閉,夏暑不敵秋風洗,(神秀)
青雲孤標金粟麗,烏甌新沸白魚飴,(顧宗義)
華庭蕙草熏窗序,小築樨木染城西,(司馬螢生)
淺嚐玉露神思逸,半袖仙馨凡骨遺。(子美)
芬芳世界懶提筆,清澄一念探花蹊,(易無憂)
君彈我唱相投氣,黃白叢間北斗移,(謝子燕)
欲枕泉石夢禪機,卻為天香心不息,(易無待)
招搖山上千千萬,廣寒宮中總有一。(南宮化羽)
南宮化羽捻著筆,正推敲是否要把自己那句的’招搖山上‘改為’鵲山之南‘,已紅輪西斜。又吃了一輪茶,百里巷學子為趕百里巷的酉末門禁,謝過神秀和尚,起身告辭。
神秀送客至走廊,忽然身體微震,一個旋步,轉回室內。再次出現,手上是武僧用的木棍。他對眾人,合掌行禮:‘寺中急務,小僧失陪!’他一改先前的和樂從容,全身散發凌厲,話音剛落便提棍,向桂林深處掠去!
子美唉了一聲,念道:‘想必又有人誤闖炎魔塔!’
頃刻,三千寺的鐘聲大作!
‘奇怪,上次姑姑誤入,也沒這般動靜。’子美正疑惑,藏在暗處的神鹿尉出現在身邊,道:‘殿下,這是三千寺的警鐘,恐有大敵來臨!’
眾人聞言不由一驚。就在此時,叱喝之聲從神秀消失的方向傳來!
易無憂,南宮化羽一向好事,此刻不約而同地向聲音來處跑去。
易無待和謝子燕相覷一眼,繼而跟隨。
司馬螢生剛邁步,顧宗義側身一擋:‘師姐在此保護殿下吧!’說著一個縱身,消失舍外樹林中。
司馬螢生心有不甘,但還是止住腳步,留在子美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