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仗隊伍中,有子美的同窗-易無待,謝子燕。兩人因在秋獼授了禁軍三等青翎之位,今夜被特許,離開百里巷,前來送親。後者不由自主地望向前方的牛車,心中輕嘆:-
大喜之日,她為何看上去如此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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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丹庭的婚筵酒酣耳熱。
公主子夜身乏,向哥哥瑞武告辭。
瑞武正被酒力熏昏,起身親自送她出丹庭,不讓任何人跟隨,連朱喜也只好留在殿上。
兄妹兩人並肩細語。
‘阿婷一直臥病,身子越來越不行了,但妹妹氣色好轉,我就安心不少。’瑞武露出人前不敢展現的憂愁,拉著妹妹的手,端詳上面的紅線:‘你的病情見緩,可是練了我提過的太一神本?’
子夜搖頭,淚痣在月光下清晰可愛:‘是映月。他從古州送了些補藥給我。我服下後,身子見好。’
瑞武把幾乎脫口而出的‘老狐狸’壓下嘴邊:‘顧卿還真有心。我把你從赤湖叫回來,他們從未出言抗議,一如既往地照顧你。你告訴哥哥實話,可想回去古州?’
子夜愣了愣:‘我本來就是顧家的人,住在哪裡,都一樣。’
自己曾勸妹妹改嫁,瑞武聽到妹妹此時的話,不覺唏噓。與子夜分手後,想起家事國政,紛紛擾擾,一時難已遣懷,開始獨自徜徉,藉機散酒。大殿燈火通明,他嫌刺眼,便往幽暗處走去。穿過幾道迴廊,登上一處高臺,只覺涼風習習,漫天星光,舒坦地伸了伸腰。
前方忽傳嘆息,瑞武循聲望去。幾步外,一男子扶欄而立,仰頭觀天。
雲鳳?不是說太學疫情嚴重,不來了嗎?瑞武正納悶,聽見那人的喃喃自語,才知道認錯。
‘太白入太微,遂犯左执法,光芒相及蒼龍箕、尾间。蒼龍,東方也,太白為兵,亦罰星。這難道是......’男子蹙眉低迴。他衣帶飄飄,面如傅粉,眉眼姣好,一對綠眸如深夜螢火。
瑞武有一瞬以為仙人下凡,定睛一看,才發現男子穿七品官服,且有些眼熟。對方的話未完,便脫口問道:‘難道是什麼?’
男子側頭望來,仆地拜道:‘史初望,參見聖上。’
史初望,字白麟,太學執教,曾隨祭酒古泉生,入禁中侍棋。瑞武想起沐雲鳳似乎頗為賞識此人,不由留意:‘史卿不必拘禮。天象如何?’
史白麟愣了愣:‘臣貪杯胡言,陛下切莫當真。’
‘好,那你就當惹孤一笑,說說到底看到了什麼?’瑞武隨和道。
史白麟心中忐忑稍安,復而仰望蒼穹,凝重道:‘今夜星相,有兵患東出之跡!’
瑞武聽到‘兵患東出’,眸光一暗。
‘但太白星,現卯位,正東方,為德星,芒角蒼白,陽明,主祥,意思是東方光明。’
‘你的意思是,東面有人造反?’
史白麟見皇帝只聽到不好的一面,忙補充:‘星相是指,東方可能有亂,是造反,抑或侵犯,尚難以判斷,但最終將化險為夷。’他著重道出最後一句,頓了頓,作揖沉聲道:‘陛下,天人感應,星相與人事,因果難分,若因星相而武斷,行不利之舉,尤其兵戎大事,恐本末倒置!’
瑞武拈鬚信步,低頭思索。
史白麟不知自己的直抒己見,是否合宜,注視皇帝,屏息而待。
萬籟俱寂之際,階下乍然傳來女子尖叫!兩人相顧一眼,跑下高臺,見昏暗牆角下,兩名女子正在地上扭打!
一名錦服女子披頭散發,狀似瘋癲,正死死地掐著身下另一名女子的脖子。
‘阿婷?!’瑞武失聲呼道,三步並作兩步地過去,將錦服女子拉開,抱入懷中。
史白麟查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看打扮,是一名宮女。她左頰軟軟垂下一塊被啖噬過的臉肉,血流如注!史白麟的心一沉,遽然望向瑞武懷中的錦服女子。
那女子目光呆滯,血口大張,雙爪正要掐向瑞武的頸部!
電光石火,史白麟道了聲‘臣逾矩’,欺身上前,併指往女子的腦後‘玉枕穴’一點!
女子的身體應聲一軟,倒在瑞武身上。
史白麟隨即後退一步,跪下道:‘‘臣只是讓娘娘昏睡,一阻狂症。’
瑞武驚魂未定,看著懷中人:‘狂,狂症?你說什麼,她何時得的狂症?’
‘陛下,娘娘似乎是......’
‘説!’
史白麟抬頭,看著瑞武的眼睛:‘服了逍遙散!’
‘什麼?!’瑞武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