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任幫主可以去請他相助?’
‘他不是庸民,隱身多年。別說任雨宏,九天雕任東來,也未必請得動他。’沐雲鳳摸了摸腿上的銀狐:‘七郎,你會幫我,找到你的主人的,對吧?’
李雄章明白過來,激動拜道:‘多謝二哥!’
*
陵苕樓,藥味濃烈,饒是窗戶大開,氣味仍散不去。
少女面無血色,五官凹陷,稚齒之年,神態卻如皓髮老人。她一邊望著窗檻外,沐浴在月光中的一簇簇陵苕花,一邊吃魚羹。陳英站在一旁,見她拿勺的手不時顫抖,不忍道:‘我餵你吧!’
‘不用。’少女聲音嘶啞,簡單回答,繼續吃飯。雖然每一下咀嚼,每一次吞嚥,身體都彷彿要撕裂,她還是堅持。吃完一碗,已是滿頭大汗,嘴唇發白。‘再來!’
陳英手足無措,忽然跪下:‘你心裡難受,就打我罵我,不要這樣對自己!’
少女此時才看向陳英:‘我不是在自殘。吃飯吃藥,是想儘快恢復體力。你也不必內疚。我這般模樣,不是你的錯!’
‘可當初如果不是我認出你......’
‘你只是想活下去,無可厚非。我也一樣,那日若沒被抓回來,早和李大夫一起離開了。為了活命,我已放棄了你們,放棄諾言。所以你不必整日對著我,一副哭喪臉!’
陳英嘴皮動了動,卻沒有說什麼。就算句句屬實,看到她的樣子,他只有愧疚。
‘幫我穿衣,我要出去。’少女吃完所有魚羹,就著桌邊撐起身子。
‘又去?今晚外頭亂著呢!’陳英阻道,但見對方開始自己更衣,無奈過去幫忙。看到腳踝上鐵鎖的痕跡,想起她的遍體鱗傷,心頭一堵,時隔月餘,仍覺怵目驚心。
兩人走出陵苕樓,來到石頭城的某處大堂。只見裡面燈火通明,海盜們在徹夜行樂。原來,昨日島上劫來三艘師妾國商船。商船在古州用皮革,金銀,香料,交換綢緞,珠寶,茶葉,滿載而歸,卻因海上風暴,誤入霧區,被屍神島截獲。海盜們正在開筵慶功,準備狂歡三日。
一身男裝的少女出現,吵鬧的大堂頓時一靜。海盜們,撐開同伴嘴巴灌酒的手一停,抱著妓女親嘴的把褲子拉上去,叫囂著奴隸打鬥助興的嘴巴一合,紛紛露出好奇又敬畏的目光,俯首行禮。
‘小鯨鯢!’‘小鯨鯢!’
楚婆死在黑籠後,屍神島的老鮫人開始告訴年輕的海盜,三尸神顯靈,第一代的鯨鯢回來了,模樣一如當初死前的少年郎。從此,盡人皆知,島上有兩個鯨鯢。因爲身材年紀的差距,高大的中年被稱為鯨鯢,瘦小的少年被稱為小鯨鯢。兩人不分你我,形影不離,皆得鮫人頂禮膜拜。
鯨鯢與島主犀人今早匆匆出海,沒料到,平日待在那座島上最高,爬滿紅花的石堡的‘小鯨鯢’,今晚竟會獨自出現。
不同於陳英的侷促,面對滿屋狼藉,少女一臉無動於衷,被一眾九珠鮫人簇擁,坐上主席,打量著案前,堆積如山的珍寶酒食。
眾人開頭有些不自在,不過很快發現,小鯨鯢除了偶爾回應敬酒,只會一言不發,宛若木雕。數百海盜,於是重新肆意起來,轟醉,淫亂,鬥毆,不亦樂乎。
這時,一名賊眉鼠眼的二珠鮫人,攜著一名濃妝女子上前,堆笑道:‘大王,聽說這是要賣到錦濟城扶蘇浦,經論樓的花魁。那裡的花魁,最有名了,達官貴人要見都見不到!沒想到,那艘師妾國的船,還有這樣的貨色!這是小人的一點心意。小人叫‘阿夔’。’
小鯨鯢隨手抓起一把桌上的珠寶,扔向獻殷勤的阿夔。
阿夔捧著珠寶,正要歡喜而去,卻聽對方道:‘阿夔,你的心意,我領了。可這女人,我不喜歡。’
阿夔又是高興又是尷尬。高興的是,小鯨鯢記住了自己的名字;尷尬的是,自己的瞎話被看穿!那女子不過普通娼妓,並非花魁。他只是想‘借花獻佛’,在大人面前露一下臉而已。幸虧周遭的九珠鮫人顧著享受,沒有把他從小鯨鯢身邊轟走。
那名‘花魁’扭擺腰肢,正要摟上小鯨鯢,聞言瞪了一眼阿夔,悻悻離去。
阿夔察言觀色,壯著膽子道:‘那不知大王喜歡怎麼樣的女人?’
小鯨鯢抿嘴一笑:‘果然聰明!你來。’
阿夔附耳過去,聽了一會兒,猥瑣的五官微微一顫。
‘你若為難,我找別人。’
‘不為難!’阿夔應諾得快,心中卻在躊躇,道:‘只是,島主要是知道我.....’
‘你為我辦妥這件事,就是我的人!到時候,你還會怕誰?’
阿夔恍然,登時心花怒放:‘好!大王稍等,小人一會兒就來!’
半個時辰後,穿過一片東倒西歪,酩酊大醉的海盜,小鯨鯢跟著阿夔走出大堂。那些本來在留意小鯨鯢的九珠鮫人,見她的貼身隨從陳英留在原地,以為她要去解手,不以為意。
來到一座高塔前,阿夔對小鯨鯢笑道:‘人就在裡面。島主今晚不在,大王慢慢來,哈哈!’
‘好,你先回去。以後,我再找你。’小鯨鯢走進犀人所住的石塔。少頃,來到一間房內。
‘聽說大王在找我?’一道嫵媚的影子出現眼前:‘我是香子,原來大王也知道奴家啊?哎呀,大王可真俊俏,像個女娃娃!島主突然有事,留下奴家獨守空房,沒想到大王會來陪奴家!奴家真的......’
‘我來了,就別提他。’小鯨鯢豎起一指,堵住女子櫻唇。
香子難掩驚喜,點了點頭:‘不提。大王吃酒嗎?’
‘不吃。我們幹別的。’小鯨鯢雙手遊走在女子身上,開始脫去她的薄紗衣物。
‘大王怎麼如此心急?’香子咯咯一笑,沒有阻止。
片刻後,嬌笑戛然而止,一絲不掛的女子昏倒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