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二不自觉地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说的太多了,这小子的心思实在敏锐,凭借散碎的点滴,就能推测出个大概。
这种本事,在面对敌人时非常有用,但面对自己时却颇为麻烦。关键有些事,还真得让他参与,行动中总会露出蛛丝马迹,与其让他胡思乱想坏了计划,还不如直接了当阐明利害。
“此事......与你而言早了些,不过地宫之行以后,也打算告诉你,就当是提前了几日吧。”
侯鹰心头一凛,本能觉得即将要听到的信息十分重要,当即直起身躯,竟一时忘了手上的伤势。
侯二也停下手中动作,目光仿佛越过营帐,遥望未知的远方。
“中三阶与下三阶有天壤之别,想要从三阶登上四阶亦有大难关,不知有多少食灵者止步于此。别看现在明家、陈家人模狗样闹得欢腾,可说到底不过三阶而已。”
“区区下三阶食灵者,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这话说的,叫侯鹰蹙起了眉头。区区下三阶?自家族长也不过三阶食灵者,长老们也大多在二阶徘徊,都在暗中较劲看谁消化的更快,好先于众人脱颖而出,成为下一任族长。
你口中所谓的区区下三阶,乃是整个侯家挤破头想要达到的高度,怎么感觉如此不值一提?
侯二忽地转过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直勾勾地盯着自家晚辈,叫侯鹰不禁悚然一惊。他从未见过自家二爷如此古怪的神情,希冀的目光中带着从骨子里透出的恐惧,简直像走在疯狂的边缘。
他直勾勾地怔在那里,像是在注视着未来的自己。
“......二爷?”
侯鹰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正要轻声唤醒身前已然有些愣神的老头,却见他忽然挥手,打断了自己的声音。
“整个云雾山脉,几乎都是下三阶的食灵者,那些所谓的大家族,占着偌大的地盘,其实都是过眼云烟。真正占据和掌控着整片山脉的,唯有那几家。”
那几家?难道......?
“那几家里,不会有中三阶的食灵者吧?”侯鹰试探着一问,没想到侯二居然微微颔首。
“正是。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家族,咱们这些,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
“不会是......屠家吧?”侯鹰又试着猜了一回,这次侯二倒是摇了摇头。
“屠家算个屁,他们与咱们家一样,都是那一家的附庸。”
附庸?!侯鹰头一回听到这个说法,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见到老头毫无波澜的面色,心里又惊又疑。
自打成为了食灵者,侯家一直在凇耳山上积蓄力量,借着水云谷三家不和的机会,趁机强势进入,以一家之力将三家击败,剩下的也翻不起风浪,至此整个绿水丰饶的水云谷,彻底落入了自家手中。
凇耳山为根基,水云谷扩产业,有了这两块地盘,侯家就能辐射整个岭南之地。只需十年,侯家的食灵者就能翻上一翻,到那时什么陈家、明家,甚至连屠家都不是自家的对手。
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占据岭南最重要的贸易之地,掌控整片晶湖的屠家,居然是别人的附庸?自家居然也与他们一样。那家族原先的计划,到底算怎么回事?凇耳山和水云谷,到底算谁的?
侯鹰有数不清的问题想要说出口,却一时都挤在喉咙,吐不出半个清晰的词语,只能不自觉地大口喘气。
侯二的目光中略有不忍,心里清楚自家晚辈要问什么,索性直接摊开:“我侯家,其实一直都是那一家的附庸,每隔五年要交一次供奉。这回占了水云谷,除了自家扩张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供奉太高。”
“可......可族史上,不是这样写的!”
见到自己看好的晚辈,怒得目眦欲裂,侯二不禁拍了拍他的肩,劝道:“不必如此,当年我侯家不过是一族之外姓,后来大族覆灭遂建侯家,族里也就三、五个食灵者,被那家发现,才成了附庸。直到今日,他们也不过多要了些供奉。”
多要了些?瞧着二爷黯然的面色,侯鹰可不觉得这是小事。
而且,侯氏子弟才是一族里的主家,可一转眼,居然成了别人的附庸,这与外姓有何区别?!
“那现在呢?不就下令要咱们替他家办事?”他的心念仍旧转不过来,“若是不从,只怕我侯家就要不复存在了吧。”
“话虽如此,但咱们还是得了好处,而且这回的任务也不难......”
“嗬嗬,那以后呢?会不会强令我侯家,做些力所不及的出格之事?”
说到这里,侯鹰目光狠厉,阴森道:“还有,他们会不会允许我侯家,也出一位中三阶的食灵者?”
侯二无言以对,眼前这位他颇为喜爱的晚辈,点出了侯家几代以来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