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精通歌舞曲乐的王爷兴致颇高地陶醉在自己配上的这句“噔”声中，手打着节拍。正在观众摸不着头脑时，猝然张眸，从玉碗中抓起一把珍珠，挥手便尽数砸在了罗浮雪的琵琶上！

顿时密密麻麻的相击声连绵纷乱。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燕王像个顽童似的，捏着珍珠往她的琵琶、身上掷，就像打一只鸟儿，一只狗，嘴上还念着，“噔，噔，噔，噔——”

一粒珍珠并不如何重地打在罗浮雪脸上，她瑟缩地一偏头，眉间浮现出屈辱而忍耐的神色。

旁边候着的总管上前一步，“王爷，您这是……”

想当然又是程剑，张阳偷偷瞄了眼于欣兰，只觉心头七上八下，着实不太妙——

然而下一秒反应过来，他的紧张，显然不大为了这会儿出人意料平静的于欣兰，而是为了场中的罗浮雪。

燕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元慎指间一松，珍珠像断了线似的粒粒跌坠，滚了一地。

明明手中空无一物，但厉秉行看着手指下方的目光，却又让人感觉那里确实有珍珠在落下。

看了会儿，燕王拍拍手道，“没意思。”

终于正眼瞧罗浮雪，用更加漫不经心的声气说，“你，会弹琵琶？”

罗浮雪也终于肯把视线移到元慎身上，胸口起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张口回话。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她说，“回王爷，不会。”

燕王却仿佛没听见般，自顾自又扯了扯织金滚绣的宽大袖口。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罗浮雪咬咬牙关，抬高了话音，因为过分忍耐，身体都有些发抖，指尖青白地抠在琵琶上，“回王爷，婢子不会。”

带着鲁莽的勇气和教人怜惜的倔强。

“哦。”元慎这才应了一声，往旁边走了两步，随即又没下文，仿佛在等着解释。

“这琵琶，是婢子母亲的遗物，”罗浮雪目光不变，落在虚空中，“所以随身携带，不敢怠慢。”

“倒是个孝女，”元慎打了个小呵欠，转转头，轻慢和不屑体现得淋漓尽致，“那说说，你会什么？”

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张阳都有冲动，连个监视器好好看看他们两个的表情特写，精彩！一定万分精彩！

厉秉行简直把燕王那种满不在乎演到了骨子里，不光是他这个人的性格，也体现在他挑选伶人这件事上——

天子亲自下旨叫他督办，元慎却仍然这般，懒散、怠慢，不以为意。

他连皇帝也是不怎么放在眼中的！

有这种得宠的王爷，天子幼弟，那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可想而知，这个王朝的里子，又是何等境况，也不难揣测。

其实单演一场戏，反复教，反复抠细节，再驽钝的人，也总能会个七七八八。真正难的，是这所有的戏，每个细节，都要串在一起，不仅在这一幕里要你要是燕王，在前面，在后面，你也始终都得是燕王！

这都是一环扣一环的东西，一旦哪里不对，经不住推敲，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张阳屏息凝视，等着罗浮雪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