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她接的片子都质量高，编剧好，这么一稿一稿地琢磨，工夫并不算白费。

方煦宜起先跟她学了这个习惯，手上舞台剧的本子一摞一摞地背。他记东西倒是比陶定家强许多，往往陶定家自己的本子，她还没记下来，方煦宜都背个八九不离十了，就三天两头地检查她的进度。

只是后来他拍电视剧去了，几十集地越来越长，有的组又随便一些，修修改改，这才作罢。

这回倒是都捡了回来。

陶定家没动。

隔了翻不过去的纸页，交叠的手，透不过什么温度。

只有一种重量仍然压在上面，让人没办法呼吸。

她垂着眼，从方煦宜的角度看过去，那些熟悉的额角颌线，都还没有变过。

但是没有笑。

像是某帧电影画面，她饰演了一个角色，安静，压抑，观众的目光到这里，都深不见底地往里坠。

“就这场，”方煦宜先撤开手，前倾的半身往回靠，目光落在陶定家身后雪白的墙壁上，那儿有个黑点儿，看起来就格外显眼，“也不会满——罗浮雪的词，你删掉。”

就跟从前一样。

陶定家给他对戏，剧本拿在手上，也不照着念，往往只给几个必须的短句甚至词语，感情一点点带起来了，才开始说长句的对白。

“有点冒险，”她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声音流淌，“来不及排，现场一次性过，难度很大。”

方煦宜却像是下定了决心，“就这场，临场发挥，也许更好。我再看一遍词。”

顺手抽走自己的剧本。

下面是程剑给陶定家的、从试镜室里带出来的那份，也正翻到这场。

她静了两秒。

画面重新动起来。

陶定家抬头，“那我尽量压缩句子，你跟着我，不要急。如果中间不一样，该讲什么，就讲什么。”

“凭感觉来？”方煦宜挑眉，目光仍然盯着台词。

“嗯，”陶定家轻轻应声，“这一场本来就不在乎他们说了什么，只要感觉到了就行。”

是灯宴舞息，空空阔阔的大殿里，燕王顾影徘徊，遇上一个悄悄来取外面递进来消息的女刺客。

而后敷衍交谈，意外窥见彼此一点真心。

虽然没有什么激烈的冲突，但可以算得上感情线的高抬点，是转折的开始。假如感觉到位，同样能够打动人心。

“等会儿你进去，先不要面对着他们，”陶定家继续说，“走完位以后，等罗浮雪进来，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再转身。”

看不见表情，动作没有大的变化，注意力又集中在他身上，自然会下意识地去听声音。

听他在讲什么。

就跟现下，这两个互相不肯看对方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