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雅经义、文章甲西海,朝廷里身居高位的文官半数出自于此。书院的读书人多有看不起北边邻国博泽的,认为那里就是蛮夷之地,文风凋敝至极。
南雅书院,就在这个不大不小的久让城中。
因此,与西海其他城池不同,久让晨起之时,多闻朗朗读书声。
凡无忧在宁西城外鬼市所购的两本游记《万山烟水》和《东翁游记》中,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南雅书院,对其多有推崇。凡无忧心向往之,此时顺路,自然要前去瞻仰一下这座天下闻名的书院。
书院坐落于城西南的绿春山,整座山除了几家猎户农户之外,几乎均为书院所有。学堂宿舍均建在山顶,除了靠内侧的一些宿舍外书院任由外人随意进出,按照山长韩参所言,先生论道授业,学生来听,不可拒之门外,哪怕堂内无空地,也可倚门而听。
凡无忧一路顺畅,信步上去到了山顶最大的学堂,文会堂。
早课的讲授已经结束,正中讲台上一位白发白眉的年迈先生正手抚长须,听着台下的弟子们辩论。
凡无忧静静站立一旁,听着堂中的各位学子或两两作对,或三二成群,各持观点,各抒己见,争论到激烈时往往面红耳赤。
靠着大门的是一名书生和一名红衣少女在辩论。
“圣人有云,人之初性本善,即是良善起于本心,发于自身,由是可知,天理也存于自身,遇挫遇事时要多问本心,有过时自省自修,长此以往,凡人也可以成圣。”
旁边人对学生的立论频频点头,红衣少女却不以为然。
“你这是佛家,还是儒家?佛家一天到晚敲木鱼念佛,自修也自省,有几个超凡入圣的?”
“此言差矣,无论佛家儒家,人之天性并无不同,只是佛家内心所求乃是修来世轮回,吃斋念佛多行善举也是他们求天理的手段。世间凡夫俗子,多半为乡野农夫、劳役苦工,这些人只求三餐果腹,无暇自省,乃是混沌未开。要治理天下,教化人心,只能儒家当其任。”
“你是看不起凡俗之人罢了,那按你所言,世间人只要启蒙开智,多读圣人书,有过则省,自然可以找到天理所在喽。”
“这是当然,天理在自身,你所要做的就是找寻而已。”
少女冷笑一声,“杀人越货、强暴妇女者为世人不齿,他们也是良善在心?不论其他,只谈本心,何其荒唐。试想若有一孩童,自小双亲亡故,混迹于盗匪之中长大,如何能指望他自小立下松柏之志,出淤泥而不染?在我看来,教化之功远胜于虚无缥缈的自省自修,且成长之途,要看环境、师长、亲友之影响,否则即便是天生良才美玉,一直身处泥淖,也不过是个白玉蒙尘。”
书生急了,“你……你这是诡言狡辩,我何尝说过教化无用?”
少女却已经不屑于回答,飘然离开。
凡无忧再听了一会辩论,出了学堂继续四处闲逛,走到外面能够看到,多间学堂散落于山上参天的松柏之间,显得错落有致。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后山,一棵松树下放了石桌和两把石椅,走近一看,桌面是围棋棋盘,看来此处是对弈的所在。
凡无忧在桌前坐下,过了半响,却有对话声传了过来。
入了人界三重后,凡无忧耳聪目明更上层楼,虽然并非仔细聆听,声音却清晰无比,谈话人可分辨出是一老一少。
“若溪,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韩爷爷,我不远数千里跑到这来,就是要自己亲眼看看这个簪缨世胄的贵公子,是不是如人所说的才貌俱佳。一见之下,别提多失望了。”
“哦?”
“不过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呆子。”
“评价甚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