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塞尔自己知道它的内容。
那是两个毛笔大字:“归家”。
桌子前方还有一把椅子,是便于挪动的类型,当有人来找塞尔的时候,他们就自觉的将那把椅子拿出来,放到塞尔的桌子对面。
此时这张桌子上坐着一个人。
虽然早就成为了一个城池的主人,但此时坐在这里,他依旧有些紧张,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
“塞尔先生,你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你听说过‘亡者·归途’这个教派吗?”塞尔没有多的时间浪费,直问道。
索尔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有所了解。归途教派较为特殊,他们并没有所属的城池,没有教皇、大主教等职位,他们的信徒散步在每一个城邦,当你最亲密的人离世,你就有可能成为他们的信徒。
他们宣传死亡并不是人生的终点,作为亡者只是精神穿过了异镜,到达了彼岸,人生尚有归途,还有机会和亲人团聚。”
“他们是否可靠?”塞尔继续问道。
“没有人知道。”索尔摇了摇头。
“如果我诵念他的名字,你觉得会不会得到回应?”塞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惊骇,将索尔从椅子上惊了起来,撑在石桌上,才勉强站稳。
“塞尔先生,您,或许,可以再考虑一下?”
塞尔笑了笑:“不必担忧我的安全问题,当初诵念恒星女神的名字时,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不理睬我。”
索尔的声音都不如刚才平稳了,听到这种消息他实在是很难继续假装平静。
他仔仔细细将自己过去阅读的书籍、收集的情报、口耳相传的故事都思索了一遍,最离谱的部分也只是觉醒者诵念了神灵的名称而已。
“塞尔先生,过去并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过,我恐怕无法给您任何信息供您参考。”
塞尔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再为难他。
也不再为难自己。
“我决定了。”他朝着温斯顿说道。
他从来不是个顾虑太多的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再迟疑。
于是,塞尔低下了头,将双手合拢,放于胸前,默念道:“愿归途庇佑。”
——
成为了异镜深处那个神秘神灵的从神以后,恒星女神有了强大的力量来源,她的精力渐渐变得旺盛,她似乎不再需要那么多来自信徒的精神力量。
但当她返还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些精神力量似乎有一股阻力。
她有些疑惑。
于是观察了许久。
或许是过去对手下精神力的汲取实在是太猛烈,导致恒星教派的人都以“没脑子”著称,他们甚至演化出了“信徒和智囊团”这样奇怪的形势……
就连恒星教派的几个城池都承认了这种说法,这渐渐成为了所有人的共识,于是于她的信徒心灵中留下了顽强的印记。
他们承认了自己的智商不高,将这当成了恒星教派的特色,他们愿意承受这样的宿命,即便如此也要信仰女神,似乎无形之中让她的信仰更稳定了一些。
于是,如今,即使想将精神力量回输给他们也无能为力。
女神的表情飞快变化,强迫自己观察起现在几个城池的形势。
从与信徒的联系中,她知道了信仰恒星的七个城邦发生的变化,知道了白雾教派那位神灵用分身加入恒星教派、成为大主教的事情。
那位神灵相当特殊,他的城邦就处于异镜之中,他的本体一直待在那座城堡内部,哪怕身处异镜边缘,依旧能看到那座城邦悬挂在头顶。
许多神灵驻守于异镜边缘,防范着黑渊的侵入,而白雾却从不离开他的城邦。
在无数精神力量涌入她的头脑,而她用在应对这里异镜破损的精神越来越少后,恒星女神靠着极高的精神力,似乎透过异镜,看到了塞尔城邦深处,看到了那里埋葬的巨大破损。
或许塞尔城主并不是特立独行,他也在镇守属于他的裂缝。
恒星女神有了这样的感悟。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个浑身漆黑,没有血肉,只剩下一具骷髅的人坐在了地上,身体骨骼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他没有穿衣服,他毫无血肉的身躯似乎已经用不上衣物。
没有人能看出他睁眼闭眼,更不知道他的表情。
他的前方,异镜的诡异雾气稀薄的位置,露出一个恐怖的黑色撕裂洞口,似乎要将一切卷入。
和恒星女神周围的空寂比起来,他周围能隐隐约约看到许多人。
异镜的空间错乱,这些是暂时飘荡在他身边的人影。
没有人说话。
除了他这个没有表情的人,其它每一个人脸上似乎都充满了痛苦。
有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对是错,他觉得自己曾经看到过生存与死亡的真相,于是将自己的教派解散,将亡者教派的圣典散布出去,不再主动传教,只有真正需要的人才会找到他的圣典,只有敢于献出生命的人才会成为他的信徒。
这是一种自然的筛选,保证了每一个亡者教派成员信仰的存粹。
但也是因为这样“随缘”的方式,让亡者教派的成员越来越稀少,与他连接的人越来越少,应对起这片裂缝,越来越力不从心。
他叹了口气——或者说,心里叹了口气,因为并没有相应的器官让他做出这个动作。
接着,他从信徒那里,更加贪婪的借来了力量。
这是充满了悲伤与恐惧的力量,这是弥漫着泪水的力量。
这是关于死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