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泽亚在艾伦面前的时候很喜欢笑。

那是多年以后，午后时分艾伦面对着浩如烟海的回忆录时才确定的，他察看着堆叠如山的笔记，时常陷入到对往昔的追忆，他常常对繁忙的邓布利多说道：

“是的……是的……我早该知道的……早就该想明白的……”

那时候壁炉里的火时大时小，就如艾伦的情绪一样，就连他自己都捉摸不定。

“你真应该多笑一笑！你为什么不笑呢？”

山坡上，朵朵小花盛放的青草之间，乌泽亚回头，笑靥如花。

艾伦顺着山路朝上走，他知道自己其实很爱笑，不过自从时间倒流之后，他的脸上经常挂着愁容，他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身处这里，就是无根的浮萍。

艾伦没有见过乌泽亚这样爱笑的女孩，似乎只要他看到她时，她都在微笑，有时是开怀的大笑，有时是蕴藉的淡笑，有时是甜丝丝的浅笑，有时是挑逗似的的戏弄之笑。

艾伦有些瘸地走到乌泽亚身边，和她一起眺望着远方。

“如果你真的想拿走格兰芬多宝剑，我认为单凭你个人的实力，恐怕还不太行，你说呢？”乌泽亚轻声说道。

艾伦点着头，他看着乌泽亚无瑕的侧颜：

“您可以帮助我吗？我实在不想去给别人找麻烦。”

乌泽亚转头笑着看向艾伦：

“我说过，我们是朋友。”

艾伦凄惨地摇头说道：

“狼灵大人，朋友不会这么容易产生的，我们只见过一面，根本就没有友谊可言，不可能因为某些缘故，我们就一见如故，那太荒谬了。”

乌泽亚盯着艾伦：

“哦？可是我们现在不正在相处吗？你能说我们只见过一面吗？我们已经见了……好多好多面了！你说我不是你的朋友，可是我不是救了你的命吗？那又该怎么说？”

艾伦解释道：

“您救了我，只能说明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我之间只是恩情，这是截然不同于友谊的。”

乌泽亚叹息着：

“真是麻烦！外面的人都是这样的吗？都是这样弯弯绕绕的，把什么都区分地清清楚楚吗？”

艾伦不置可否。

乌泽亚拉着艾伦的衣袖：

“喂，那为什么你见到我时会痛哭流涕呢？这难道不是一见如故？你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吗？”

艾伦沉思着。

乌泽亚拍着手掌，站到艾伦面前，笑道：

“你瞧，这不就是一见如故么？”

艾伦急忙否认道：

“这……这不是……”

乌泽亚摊开手，挑衅地问道：

“那么，请艾伦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一见如故，好吗？”

艾伦张开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理解什么叫做一见如故，他自己不敢去承认，那就是当他见到老狼背上的乌泽亚时，心中那种奇怪的悸动，让他落下热泪。

“艾伦，你不是能说会道吗？你先是否认我们的友谊，现在又要否认我们一见如故，你接下来还会否认什么呢？难不成你还否认你遇到过我？你将来是不是一转身，就对别人说，你根本不认识乌泽亚这个人？”

乌泽亚伶牙俐齿，说个不停，脸上的笑意一直保持着。

“狼灵大人，我的任务就是来取走格兰芬多宝剑，很抱歉，我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考虑其他的。”艾伦低声说道。

“任务？”乌泽亚重复说道：

“任务完成了，你会怎么样？离开这里？还是说永远不会再回来？”

艾伦低着头，说道：

“永远地离开。”

面前的女孩迟迟不语，艾伦拘谨地立在原地，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乌泽亚重重地哼着气，然后径直朝回走去，他听到木屋关门的声音，天地之间只剩下风吹草动。

艾伦没有回头，突然感到一阵放松，或许他自己也可以拿回宝剑，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艾伦的心中却涌起苦涩，苦地让他作呕，涩地让他浑身难受，他却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就那样立在草地上，哪里也没有去。

狼群的呼啸声在极远的地方响起。

艾伦调整着状态，还没有迈动脚步时，又听到了那空灵的嗓音，就像是林间的精灵才可以发出的音调，让人不由自主地全身心都放缓了下来，艾伦闭上眼睛。

这是自然的声音，是风在林间，溪流淌过大地，兽群出没在密林，月光照射古代文字，英雄的雕像腐朽了一半，仍然握住断剑屹立。

“吃饭了！回来吧！”

乌泽亚在窗户边喊道。

艾伦告诉自己这应该是对狼群说的。

果不其然，艾伦看到一头头狼慢慢地从远方走过来，它们散布在草原上，毛发旺盛，都是强健的野兽。

沃夫走到艾伦身边，它的狼眼睛看着艾伦，精神上的交流展开了。

“你要走的话，最好现在就走，不用再犹豫了。”沃夫说道。

是的，是时候该走了，艾伦轻轻点着头，下定决心再次去往林间的高塔。

“艾伦！”

乌泽亚在后面喊道。

艾伦的决心顷刻间崩塌，他回头去看。

乌泽亚在窗户边，笑着。

“吃饭了，回来吧！”乌泽亚笑道。

艾伦开始奔跑，他发誓，自己一辈子都没有那么渴望奔跑过，他不管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就好像自己此生只有这一次奔跑的机会，他经过那些狼，最后一步跃到了门口。

艾伦大口大口喘气，汗水从额头上流下，他看到屋子里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开的两张椅子，乌泽亚摆放好了碗筷，对他笑道：

“为什么跑这么快？”

艾伦差一点哭出来，他说不出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从有记忆以来都没有过这样温馨的时刻吗？那么和自己要好的人们，又算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