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略喘了口气,继续说道:“眼下那孩子还在乡下庄子里,真正识得他身份的人都已死绝,这条线就算彻底断了,只要他自己不说,他的身份定然无人知晓。此事属下全程亲自操办,从未假手他人,并且只是一旁观察,从未与任何局内人照面,更未插手其中,所以保证无人察觉。”
“这条线你以后不要再管了,后面的事我也不会轻易插手,就随其自行发展,这样才不会被有心人察觉。”张远樵轻轻拨着茶碗,沉吟了半晌后又抬头发问:“另外那条明路的孩子呢?”
“已经在来京的途中了,只是这孩子的身份实在过于敏感,在雁回关耽搁了好些日子,直到月前才把草原上的痕迹完全抹干净。”中年人说罢抬起头欲言又止,但犹豫之下最终还是低下头没有言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张相把茶碗轻轻放下,起身踱步到窗前信手推开窗子,有些出神地看着东厢房外的几支素心腊梅,半晌没有说话。寒犹近北峭,风渐向东生,京城的初春寒意尚凛,宰相府的腊梅却已经默默长出了一树的小黄骨朵,在夜风里微微颤动。
“去年冬天,蛮族又赶上了百年一遇的白灾,牛羊损失近半,这对我大夏并非益事,平日里一盘散沙的蛮族,为了活命又自发地聚在那顶王帐之下。”张相富态的脸上眉头拧起,语气却依旧平静。
“百余年来中原战乱不断,但朝廷更替之下,我中原跟蛮族的征战却从未停止。要除此心腹大患,须得非常人,定非常策,行非常手段。”
“此事无需你的意见,以你的格局,只会盯着一角一隅的胜负,却忽略了棋盘大势变化。你要知道,唯有时间才是天下至利至强之器,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悟出这层道理,就能明白我这几招闲棋的用意了。”说完张相背身挥了挥手,中年人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无声地转身退下。
中年人走后,张相再次回到桌旁坐下,边闭目沉思边以指敲击桌面,半晌后以微不可查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以天下为棋局,又有哪位国手能一眼勘破这局中劫数?老夫也不过窥得一丝变数,更何况,这天下,又是谁的天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