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开阔平原,方便满清的骑射施展。”钱谦益点头。
“密林适合埋伏火器甚至大炮。”郑成功皱眉。
“离拱极城近,方便调动人马,也方便前后夹击。”柳如是正色。
“东边是官道和大河,不好逃遁。西侧是胡家港村户,虽然相对复杂,但敌人也可提前埋伏。”崔子健敛容。
“正是,各位说的都对,黄某也把此处视为第一战场。另两处则是村西接近尽头的火神庙,和卢沟桥头”黄宗羲边指点地图上的另两处红圈边解释,“都具备令满清的骑兵和火器发挥的地形优势。”
“但也同样利于我们的骑兵和火器发挥。”
“正是。这次我赌的就是,第一我们武功上可以与九大勇士硬憾而毫不吃亏;第二就是我们三股兵力合并一处,也可以与敌人的八旗精兵禁军对抗不落下风。”说完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郑成功。
郑成功目光闪烁了一会儿,拱手道:“大木听先生调遣,我部甘辉其实带了一哨兵马就在左近,尽可交师娘调度走漕运上京,亦可化整为零,从陆路进京。”
黄宗羲大喜:“原来武夷派高手‘鞭霆手’甘辉将军也与大木同行而来,如此就最好了。”他搓着手像个孩子般兴奋地笑着:“今日尽是好消息,老钱你家的老酒少刻定要大大破费了。”
钱谦益还未答言,钱夫人已经小手一挥:“酒窖洞开,随你畅饮!”
崔子健艺成之后,日常甚是淡泊,饮食也极其清淡简单,此刻也被黄宗羲感染,口喉发干,颇愿大啖纵饮高歌一番。
黄宗羲拍了他肩膀一下,道:“崔兄此次要负起千斤重担。”
“愿闻其详。”
“我们此次行动的人员,需要有层次有先后地进入,有人要稍慢一步再抵战场。这人不但要观察敌方所有的调动动向,还要伺机出手,破坏敌方的布置甚至狙杀敌方的大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人不但是要作黄雀还要作雄鹰。我自身为诱饵,大木则要遥遥伴随我这一行进京,钱夫人则要跟贺掌门去联络李定国,可能还要先帮他办事,时间难定,只有崔兄有此能为可当此重任,且你也是满清的斥候体系完全不知的一支奇兵。”
崔子健得黄宗羲如此推重,心中暗喜,点头允诺。那天,虞山拂水山庄里喜气洋洋,五人先是边饮茶边商量细节,连说带笑,甚是相得。当晚还携酒带茶,提笼背炉,去了虞山的问月亭,继续饮酒畅谈,直至东方微明,才约定紧守秘密后依依惜别。一条计中计就此定下,虽钱谦益还有几分战战兢兢,其他四人皆行若无事,逸兴遄飞,似对一个月后的京城大战浑不在意。那夜的下弦月虽小,但月光格外明亮,洒得问月亭前华光如水,惹得黄宗羲兴致大发,索来柳如是平日所用之霜钟琴,抚弦捻柱,勾指剔甲,高歌了一曲,歌声苍劲踔厉,据说是其友不久前行刑前的绝命诗。那曲调歌词,四十天后,如今犹在崔子健耳边袅袅不绝。
他忍不住无声地哼唱了起来:
人闻忠孝本寻常,墙壁为心铁石肠。
拟向虚空擎日月,曾于梦幻历冰霜。
檐头百里青音吼,狮子千寻白乳长。
示幻不妨为厉鬼,云期风马书飞扬。
哼完一遍,他正细细玩味那句“拟向虚空擎日月,曾于梦幻历冰霜”,就听那袁博微的声音响起:“尽英,你们在此处好生看守,我要去老韩头的地界看看去。”
路尽英捧道:“对啊,老韩头岁数大了,手脚只怕已不利落,正需要袁堂主去给他搭把手。”
袁博微冷笑:“给他搭手就算了,不踩他两脚就行。待我从他‘人字堂’地界划拉些武林人士,赶到你的口袋里来,你好生候着。”
路尽英连声称是。接着就是衣袂破风声,崔子健心中一动,也腾身飞起,在树梢上借力,远远尾随着袁博微朝东掠去。这一跟不要紧,崔子健发现去往富恒店的路上,连绵不断发生着伏击。白魅堂以逸待劳兼人多势众,其外五堂堂主皆是成名已久的黑道高手,再辅以一到两名副堂主加十几名堂下高手,每堂负责一片区域,都是一边倒地杀戮。
崔子健摇摇头,人像大鹰一样掠起,终于穿过了白魅堂的埋伏圈,眼看天色已黑,雪犹在下,他终于停下脚步,歇在小溪边一棵大树上。
脚下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官道,崔子健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距离富恒店不会太远了,他运起玄功放开灵觉,发现前边竟有大批人马的气息。“这里还有埋伏?”随后就听到自己身后沿官道有几十匹马奔驰而来。他皱起了眉头,这种声势很像是己方郑成功、李定国、张煌言的三支精锐啊,但为何如此大摇大摆地策马飞驰,这难道要提前跟清兵硬撼吗?
等了一阵,他终于看到了来人,共计六十七人,当先一人,蓝色大氅蓝色箭衣,一匹赭黄色骏马,气派甚大。后面六十六人,皆是一色的赤红色大氅和同色箭衣,肩后露出鬼头刀的刀把,血红色的刀衣猎猎飞起。
“太行六十六把刀。”他心中默念一声。
眼看六十七骑飞驰到近前,当先那人猛一挥手,也不见他控马,胯下的黄马已经驻足,后面那六十六骑也齐刷刷止住,动作整齐帅气,训练有素,骑术惊人。
崔子健暗想:当先那人蓝衣黄马、长脸无眉、窄鼻小嘴、身形瘦削、不怒自威、指挥若定,六十六把刀尽听其号令,应该就是太行悍匪“天衣地马”龙二爷了,看来他们也想分一杯羹来,只是自己晓得,他们却不知,索命的阎王就在前面埋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