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手术已经结束,可手术室里四面八方涌来的消毒水味道仍在嗅觉,甚至味觉里游荡。
景雅对着镜子摸索着被纱布蒙着的眼,凭想象勾勒出它们在镜中的模样。她好想偷偷把纱布拆下,看看它们是否还如之前一般完美。
护士走进来,又把她拖回床上:“可不敢睁开眼睛,否则要瞎的。”
她点了点头,怯懦问道:“医生……会留疤吗?”
“会啊,怎么不会?”
景雅的心咯噔一下,那丝害怕又增添了几分:“那个疤,会有多大?”
“不大,好好保养修复,过个几年就没了。”
几年……
一直到护士离开带上门,景雅仍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几年,那圈里可还有自己的位置?好不容易才混出道,再沉寂几年……
景雅摇摇头,怒从中来。
眼睛可是自己的最大卖点,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它!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去练演技?为什么要自己去爬树,不用替身?这些到底能给你带来什么?
流量么?
不,瞧瞧隔壁,什么都没做,有个风吹草动都全民瞩目。
赞许么?
也并没有。还不是被列入“被吊打”小花中日日遭唾弃。
金钱么?
相反,如果不这么敬业,多轧几场戏,早赚得盆满钵满了。
哪会像如今,一边被骂、一边没名气、甚至如今还有生计不保的可能……
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被上天厌恶至此,如此对待?
这么想着,景雅的眼泪从眼角缓缓流下,她多么想撕心裂肺地哭一场,可是病房偶尔传来的嘈杂声实在太扰气氛。
你看吧,连住院都没法住单人间。
景雅一边嘲讽自己,一边摸索着下了床,一路摸索到楼梯间。
兴许是晚上吧,陪病人的家属都回去了,不然怎么没人拦着自己,好歹裹着纱布……可随即,这个想法就被自己否决了。
其实只是,你没那么重要,没那么被关注而已。
景雅笑了笑,竟突然没了力气瘫倒在楼道上。
楼道难得的安静给了她一丝安慰和安全感,她任由自己的情绪泛滥。
人人都羡慕有一副漂亮皮囊,可他们真的知道拥有这样皮囊的艰辛么?如果不曾拥有这样的美貌,此时恐怕已经有一门普通的技能,在一个普通的岗位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岂不是很惬意?
而如今,除了演戏,自己还会什么……
除了继续演戏,自己没有别的出路……
当初是被什么迷惑了选择了这条路……
当初是谁诱惑自己说演员是份好的职业,分明,演艺圈就是一个漏斗,还是敞口颇大、漏口极小的那种。只有少数几个从千军万马中漏出的人才会拥有这份职业的光鲜亮丽,其余人,根本就只能在敞口内头破血流。
景雅边想边哭,心口的疼痛只有通过嚎啕方能减轻一二。可就算哭声大成这样,她还是能分辨出那微弱的脚步声。
她立马抱着膝盖旋转到面墙,一侧玻璃窗射进的光在眼睑上照得生疼。
她正注意聆听这脚步声何时能消失,便听到一个极动听的男声传来——
“你是我今天见到的最美的病人……”
景雅的心一怔,似乎那刺眼的光照进了自己的内心里。
“内心的阳光会指引你重见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