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勤摇摇头:“吾也不认识黄彪,不过,吾认识一个叫王子让的长洲人,此人的父亲与文壁文征明是至交,而文征明与黄彪是挚友。”
“呕,”王忬听罢思索片刻,手在桌案上轻轻一拍道:“也好,自六年前进京赶考,后又巡按湖广,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去过姑苏了,今番就去走它一遭。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便乘船前往!”
“一舸姑苏风雨疾,
吴笺满载红犹湿。
色润朝花光触日,
人未识,
街南小阮应先得。
青入柳条初著色,
溪梅已露春消息。
拟作新词酬帝力,
轻落笔,
黄秦去後无强敌。”
江南春色在苏杭,苏杭佳景数姑苏。陈师道这首《渔家傲》道尽了姑苏春景的婀娜妩媚。
太仓临近太湖,河网密布,得水运之便,嘉靖、万历年间,江南承平日久,世风奢靡,士大夫多以驾书画船悠游纵乐为风尚,长江、太湖间的水路上一时画舫穿梭、高士如云,作为世家望族的王忬家中自然也制备了一艘书画船。
此船为平底儿,长可三丈,宽约丈余,船上有朱栏碧幄,明棂短帆,可供六人在其上生活。船舱中分隔出书房、卧室,分别放置桌椅、床榻,主人可携带笔墨纸砚、书籍卷轴,在旅途中读书、作诗、写字、画画,其乐也陶陶。
次日,王忬等人从夏家宅上船,一路沿东娄江西行,过太仓州府衙所在地城厢镇,至昆山县玉山镇入西娄江,见日已偏西,便泊岸歇息。转天续航,过凌家潭后江面宽阔,河汊纵横。再行几十里水面复又收窄,不久便进入金鸡湖。只见湖面烟波浩淼,不见边际。此湖上承太湖,下泄吴淞江,周边与阳澄湖、独墅湖、沙湖相连,是姑苏著名渔场,盛产鲢、鳙、鳊、鲫、青虾、河蚌等水产品。当下王忬便下令在湖滨过夜。
随行除汤勤外还有王善等四名家仆,操持行船、炊饮、盥洗等一应事务;船上带有渔网、钓具,随时捕钓江中新鲜鱼、鳖、虾、蟹;除船上自带粮、果、菜蔬外,还可泊靠村镇,采购时鲜货品,故而王忬、汤勤等在船上仍能吃到清蒸鮰鱼、脍残鱼、双凤爊鸡、炒螺丝、太师饼、清炒枸杞头、荠菜馄饨等太仓风味儿的美味佳肴。酒后茶余,凭栏举目,只见水平江阔,波澜不惊,渔舟穿梭,桅帆相望;两岸平畴沃野,绿树婆娑,好一幅“江南渔耕图”。
日长无事,闲谈中汤勤便向王忬讲起王子让败家的往事来。
“……嗨,‘忠厚持家久,诗书继世长。’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的!”汤勤颇为感慨地说道:“那王子让家原来也像老板侬家里一样富有,如果能有侬那样的家风,谨慎持家,恬淡自守,又怎样会把万贯家财一夜荡尽了呢?!”
为保密起见,行前王忬给自己和汤勤确定了古董商行老板和帐房先生的身份,自上船起便以此相称。
“那么,这王子让是如何把家产败光了的呢?”王忬慢慢喝了口茶,饶有兴致地问道。
“嗯嗯,”汤勤嗽嗽嗓子,摆出个怀抱琵琶的姿势,用苏州弹词开篇的腔调清唱道:“天下富庶数江南,弹词一曲说不完。多少胜败兴亡事,渔樵闲话成笑谈。”
他唱得声腔圆润、味道醇厚,王忬不禁击掌赞道:“好啊,汤先生果然多才多艺,佩服、佩服!”
当下,汤勤不慌不忙,讲出一段陈年往事来。欲知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