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谢过他的好意，出门开车离开，顺着来时的环形马路开出高宅的时候，我放下车窗仔细瞧了天上的月亮。

蟋蟀在草丛中鸣叫，天上的月亮藏了半张脸在云中，散发出淡淡的月光。那两扇墨绿色的大门变作深黑色，缓缓打开露出宅子对面高大的梧桐树。江暮涯打盘左转进入来时的车道，车轮掀起路面上的落叶，开足了马力朝前奔。

“周凝，我还以为你会什么都不做就那样原谅若仪呢？”

“我是这样想过，不过看她没什么悔过之心，才决定小小的惩罚一下她。”

“你觉得那三巴掌会让她改吗？”

“当然不会，我也只不过让她感受一下受辱的感觉，像她那种大小姐，哪有过这种体验。”

我说的云淡风轻，又有点担心江暮涯觉得我狠毒，于是解释一番：“其实我觉得那三巴掌也不是我给的，如果你外婆不同意，安若仪也不会挨这几巴掌。”

“这你就想错了，就算你不让若仪自打三巴掌，她也逃不出受惩罚的命运。我外婆很注重家庭教育，甚至有点走火入魔，返古的现象。”

江暮涯停顿一阵继续说：“我外婆很重视高家的名誉，毁掉高家的名誉，比让她死还难受。”

“这么夸张，不过这世上哪有那么完美的家庭与人。”多余的话我没有说，其实我心里还想，一个家族过于强调名誉，反倒像是为了遮掩不光彩的过去。

“对啊，我母亲倒与她的性格很像，所以最后我父亲才会离开。”江暮涯说的咬牙切齿，似乎对他母亲一贯的作风感到不快。

“好了，其实我个人觉得一个人成长的过程就是不断脱离原生家庭的过程。暮涯，你完全不需要考虑你外婆她们是怎样的，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的。”

我宽慰地这番话来自于我父母惨痛婚姻的总结，这也算是我从他们曾经破碎的婚姻里总结出的一个经验。

当然也有人觉得我这样的思想不孝，如果这个人没经历过我父母婚姻快破裂的那段时光，我想他没有资格评判我这样的想法，毕竟刀子不是插在你身上，你才不知道痛。

“我知道，现在我外婆年纪大了，对我们这些孙子辈的掌控没那么强了，像希文在外面的事，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为什么对安若仪这件事如此生气？照理说安若仪只是老太太的侄孙女，隔着一层亲，就算她做的再过分，也是安家的事。”

江暮涯轻笑一声说：“正因为老太太失去了掌控力，才会对若仪这个侄孙女这么生气，要放在以往，你恐怕是没机会得到我外婆如此公正地对待。”

我大致明白江暮涯的意思，高老太太这是晚年对失去控制的一种愤恨与追忆，而安若仪是恰好触碰到高老太太这一心理，摸了龙的逆鳞。

“暮涯，你们家真是错综复杂，像我这样家庭关系简单的人，实在有点搞不懂。”

“那就别懂。”江暮涯温柔地说，“我也不想你懂，我们家看似相亲相爱，实则暗流涌动，你如果卷进这场漩涡中，最后不知道会怎么样？”

江暮涯的这番话我当时不是很懂，等到我懂的时候，早已是泥足深陷，怎么也逃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