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刘玉泽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莫说怨怼愤恨,甚至多次出面回护苏异,倒真如至交好友一般,叫人难以捉摸。
眼下虽有些效果,但效果终究是差了些。
撇了撇身旁神色不悦的林常彦,见他杯中酒已空,立即殷勤的为他斟满,看这局势,收拾苏异的希望还要放在他身上。
宾客众多礼物繁多,只是唱礼便过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宋语兰此刻已在刘府中等候,眼看吉时将至,宋家已派人来催促过两遍,刘玉泽神情也越发不悦,似乎对那贪睡的小公爷充满了怨念。
“几位稍坐片刻,刘某先去请小公爷前来,再与几位相谈。”
刘玉泽终是有些等不及了,起身告罪一声,便匆匆离开。
韩林二人见他离去,不由齐齐眼前一亮,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一只未曾说话的小鱼却开了口:
“少爷,你从前总说君子话在人前,恶犬人后狂吠,小鱼愚笨不懂,少爷说过耳听不如眼见,能给我举个例子么。”
苏异瞧着对面二人因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的样子,抬手在小鱼脑袋上轻轻抚过,没有言语。
刘玉泽在时,小鱼顾及他主人身份,若是开口显得不懂礼数,只怕要丢了苏异面子,如今刘玉泽走了,若论嘴上功夫,眼前二人拍马也及不上她。
主人家才走,两人此时若敢再说些什么,苏异就会指着他们鼻子跟小鱼说:“这便是人后狂吠!”
无法动手打杀苏异,又不想失了身份和一个小丫头计较,韩林二人索性当做没听到。
几人之间并无交情,只剩仇怨,没了刘玉泽在场中调和,自然互不言语,苏异也乐得清静。
约莫一炷香之后,苏异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院门处的几个小厮不知何时换成了披甲持刀的精兵,神色皆是严肃至极。
平陵是大县,因背靠岷山前临渭水,物产极为丰富,也引来了无数行脚商人,赵春平立下观潮书院之前,平陵并没有什么修为高绝的强横修士,导致匪患众多。
因此平陵县常年置有一队军卒,大多是刚入修行,有几个军官身具武夫一二品的修为,为首校尉有三品境界。
赵春平来后匪患少了许多,但朝廷也未将其收回,名义上听从县丞命令,但不可私用。
刘玉泽大婚再怎么隆重,也不过是他刘家的私事,刘县丞不能,更没这个胆子因此时调动军卒,今日来往之人都是上门观礼道贺,又何必调动军卒?
刘府出事了!苏异心中倏然一惊。
转头间便看到林常彦面色凝重,浑身绷紧气血涌动发出淡淡的压迫,提起桌边长刀蓄势待发。
监察司之人,虽然莽撞愚蠢了些,但到底不全然是个草包。
见他已将长刀推出些许,刀身竟泛起青光,苏异只感到一股寒气袭来,并非气血激荡所至,而是长刀本身蕴含。
苏异连忙低声喝道:“收刀!你想与军卒冲突么!”
林常彦闻言死死盯着他,带着几分私人怨愤道:“我监察司做事,要你来教?”
“监察司便都是你这种蠢货么。”苏异不避他目光,严肃道:“虽不知具体如何,但刘家只是偷偷派了军卒看住这间院落,你说是为何?”
“自然是不让院中人走出,这要你来说?”
虽还未察觉发生了何事,但韩薪铭见他二人突生冲突,自然是大喜过望,不管林常彦说什么,他都在一旁迎合,一口一个大人高见。
这跳梁小丑心中只有私怨,比林常彦还不如,苏异不理他,继续道:“调动军卒看管,却不敢声张,刘府如今摆明了陷入两难境地,不敢放任何人离开,但也不敢说出,你猜在这府中,有谁能让刘府如此。”
林常彦牙关紧咬,背后生忽出阵阵冷汗,涩声道:“执名候,小公爷!”
“既然知道…”苏异声音越发冷冽:“你在未明情况之时与军卒冲突,若是骚乱之下放跑了一人,出了什么披露,或是得罪死了小公爷,监察司保得住你么…”
林常彦闻言将拔出的刀刃收回,他此刻心中混乱不堪,往日监察司都是大队人马同出,干的都是抄家灭族的事。
他在司里职位不高,只跟在大人身后办差,此番仅他一人,察觉异样之后未曾多想,便只想提刀,被苏异言明利害后才清醒过来,有些失神道:“那你说如何。”
苏异提醒道:“你身上可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要寻常军卒也认得的那种。”
林常彦忙从怀中取出一块血色令牌,上书‘监察’二字。
苏异叫小鱼接过令牌,去跟那门口为首的军卒看了,与他说监察司的大人察觉到府中异样,想见见刘大人。
小鱼依言照做,那军卒见了令牌后面露惊容,往这边打量了两眼,随后对身旁之人耳语一番。
待小鱼回来不久,先前那唱礼的小厮便跑至林常彦身前,此人应是刘家心腹,此刻却面带愁容甚至几分惊恐。
“大人,您随我这边来。”
小厮引林常彦往外便走,苏异喊小鱼推着自己跟上,林常彦回身看他一眼,并没有阻止。
韩薪铭见几人都走了,只知道刘府里应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也忙起身跟上。
出了院门,小厮便被遣走,由先前门外为首的那军卒带路,林常彦问他发生了何事,他只说随他前往便可,其余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一行人只得跟着他往后院走去。
路上几人各有心思,都沉默不语。
苏异细心观察四周环境,只觉得越看越心惊,短短一段路,已经见了三队军卒来回巡视,均是面容肃穆如敌在侧,突然萌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心渐渐沉了下来。
来到一坐精致院落门口,几人便听见刘玉泽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
林常彦面色一变,一把拉住那军卒,厉声道:“说!到底发发生了何事!”
那军卒眼见已到院前,终于肯出声回答。
短短几个字,众人只觉得犹如惊雷落下,震颤心神——
执名候之子,暴毙于刘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