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虽不信金壶会从湖水内走归柜内,然又无法猜出如何现之,猜修恵大师定有通天之能,无不赞叹其术奇也。
许员外不食前言,当晚摆酒宴请众再饮之。酒席宴上,众皆对修恵近而敬之,恭敬举杯讨教,修恵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大谈特谈天地造化、世道轮转之事,众闻之入迷,目瞪口呆,持杯停于胸前,久而忘饮,佩服其五体投地也。
酒宴结束,卜知府请修恵回府安歇,其不推辞,欣然返之。
次日晨,修恵欲告辞,谓载浦曰:“贫僧此次来访,一者贺喜大人荣任知府,二者欲向友化缘,现宝泉寺欲重修,银两紧缺,大人为官一方,定宽松也。贫僧凭与令尊交情之薄面,特求布施,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载浦喻矣,修恵无非讨钱而来,碍其与父之情,焉能推辞?遂命夫人取二百两纹银相赠。不料修恵接银,面色突变,忙将银还回,曰:“此银贫僧不敢收,若取至寺内,必变成土块,请大人收回,贫僧实不敢收也。”
修恵此语出口,载浦大吃一惊,忆数日前,府内纹银变土块之事,忙问:“此明乃纹银,有何之错?大师何出此言?”修恵哈哈大笑,取一纹银高举,面向日光,曰:“请大人细视之,能否识出有何异也?”
载浦祥视之良久,未见异常,此确纹银也,并无异状。修恵笑曰:“大人乃世俗之人,当然无法识之,然贫僧却能识出,此银定与讼字有关,而银有暗影,必有亏心之事,此银几日后定会变土。即使不变土,用其重塑菩萨真身,不仅无德,尚会招灾,故而贫僧不敢收也。如大人真心布施,请另取光明正大纹银,则吾定收矣!”
载浦闻言大骇,冷汗淋漓。立即回屋再取二百两纹银交至修恵,恭敬曰:“请大师笑纳之。”此次修恵未推辞,欣然收下。临行之时,其谓载浦曰:“阿弥陀佛,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之心,神目如电。大人眉间有一狱结,只恐将会有大灾,尚需多行善举,以化此劫!金壶落水,贫僧可让其归之,大人国家栋梁之材,乃国之一金壶也,一旦落入浊水中,贫僧可无能为力救之。”
修恵告辞走后,载浦心却难静,其思虑万千。次日其下决心,将所收贿银如数还之。此银乃许富豪贿之,许富豪卷入一官司中,其明知理亏,遂托人巴结官府,送一千两贿银,又请知府饮酒行乐,冀官司获胜。孰知却让修恵识出,而前数日,变成土块之银,亦乃有人行贿,求知府助之。
载浦将贿银如数送归,从此后,其牢记修恵之警言,从不受贿,秉公办事,泽一方百姓,受民盛赞。后其升迁朝中大员,享有清誉之名而久不衰也。
三十年后,载浦告老还乡,至临沂前,途径宝泉寺时,闻寺内修恵高僧正讲法,不禁忆起当年往事。其至庙内,拜见修恵,见高僧虽年事已高,然仍精神矍铄,不同凡人。修恵亦识卜载浦,知其辞官回乡者,邀其寺内歇之。
当晚,二人喝茶夜谈,修恵问:“大人当一世清官,可悔否?”载浦连声谢曰:“幸亏当年大师指点,现忆之,当初与吾共为官者,因贪赃枉法,早已身首异处,吾能得此善终,乃大师所赐也。”修恵哈哈笑曰:“其实当初贫僧略施小术而已,大人可知吾出家之前何为也?”载浦摇首不知,其详述之:
修恵本姓张名欣,出身贫寒,少时父母双亡,其无依无靠,流落街头,以乞度日。后遇宝泉寺主持虚空大师,见其有佛缘,收为弟子。其皈依佛门后随虚空学法,因勤学上进,成寺内首优也。
一日,修恵出寺化斋,远至沂蒙东山上,不慎失足落崖,右腿骨折,难以动弹,其大声呼救,恰有一上山樵夫闻之,将其背出崖底,至家医治。樵夫姓卜名义,卜义用草药将其伤治愈。数日后,其持杖返回寺,从此二人结情,其常至卜义家探望,交情益笃也。
载浦闻至此,曰:“大师于吾寒舍养伤之时,吾正始龀,此记忆犹新也。”修恵曰:“距吾登门拜贺三十年矣,实言告知,彼日贫僧登府拜访,实受汝父之托也。”
原来如此!载浦方喻之。其刻苦读书,功成名遂,成滨州知府时。其父卜义为人纯朴正直,见儿于外做官,恐其堕落,变成被人唾骂之贪官,为此寝食不安,整日忧虑之极也。
卜义入寺求修恵谋之,此时修恵学法已成,奇门遁甲与人物搬运术尽学之,其受卜义之托后,为解忧,寻至滨州。经细查,遂明之,即潜入载浦之后宅,行搬运术,将其贿银用土块换之。又于大船饮酒之时,又用搬运术,将金壶搬回许府,然视似儿戏耳,实则以警知府。后用赃银示之有暗影,让载浦深信神明监其行之,其即弃贪欲之心,从此为官清正,让卜义终放心矣。
载浦仰首深沉望夜空,感慨万千,叹曰:“唉!人所作,天视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贪赃枉法者焉能逃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