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裴清宁、郑鹤、陆升四人来到皇城的时候,天光已经微亮。
含元殿前,人影稀稀落落。
除了前来参加授官典礼的新科进士,就没来几个人。
毕竟,这场授官典礼是天子临时要求加快速度举办的,并非正式的朝会日期。
参加的官员并不是很多。
不过,来的基本都是紫袍重臣。
而且全都被陈恒在闻喜宴上骂过。
其中还有两位宰相。
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的郑言,以尚书左丞同平章事的崔宏。
如今在含元殿前见到这些人,陈恒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就好像是没事人一样向他们作揖行礼。
裴清宁、郑鹤、陆升三人跟在陈恒后面,都感觉有些尴尬。
不过,这些紫袍大佬们也都是肚里能盛船的,纷纷对陈恒报以笑容,似是完全不记得自己被陈恒骂过一样。
郑言在经过陈恒身边的时候,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微笑道:“小友心怀百姓,直言上谏,假以时日必担重任啊!”
陈恒一愣,还未答话,就发现这位宰相已经远离,他不禁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郑鹤,低声道:“郑兄和这位宰相有关系?”
没记错的话,郑言也是出身荥阳郑氏。
郑鹤压低声音,悄悄地道:“别告诉其他人,其实吧,这是我爷爷。”
“……”陈恒顿时无语,说好的荥阳郑氏旁支呢,结果你来个宰相爷爷,咬牙道,“等以后我回京了,你可得请我喝酒!”
“嘿嘿,没问题!”郑鹤低声笑道,“兄弟我也努努力,争取过两年把你调回来做下属。”
“滚吧!”陈恒笑骂道。
就在这时,尖细的太监声传来。
“太子殿下到!”
随即礼乐声大作,众官员与进士躬身行礼,陈恒与郑鹤也调整了姿态,跟着既定的程序走进了含元殿内。
皇帝御座空着。
桌案前站着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他头戴九旒冕,身穿玄色衮服,上绣山川星宿花鸟鱼虫,华贵至极。
正是当今大齐太子李匡。
这位少年太子丰神俊朗,仪态非凡,站在玉阶之上,目光环顾众人,轻轻颔首,微笑道:“父皇近日要静心养气,便要孤来主持这次的授官典礼……”
接下来就是一番慷慨陈词,表达天子对新科进士们的殷切期许,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四夷宾服等等。
基本都是套话。
不过,无论太子怎么说,天子缺席授官典礼这事儿,在场的人们都下意识地看了眼陈恒。
看来天子是动了真怒。
估计这事儿又要轰动一时。
李匡讲完话之后,授官典礼的重头戏就来了,“吏部何在?”
“臣在!”吏部尚书秦岩立刻出列,捧着一本名册宣读道:“今科殿试第一人崔胤,可承奉郎、行秘书省校书郎。”
崔胤立刻出列谢恩。
人们对这个安排没什么特别感受,状元授从八品上的散官,任正九品上的校书郎职事官是惯例。
大齐官制,阶次级别与实际职务是分开的。
散官只代表相应的级别待遇,比如章服、禄米、月俸等等。
职事官才代表实际的职务权力,当然也有相应的职田收入与力课仆从。
散官为承奉郎,就意味着可以获得从八品上的级别待遇。
秘书省校书郎则是一等一的进士起家官职。
工作轻松,收入优渥,地位清贵,还经常接触高官,被称作清资官。
“今科殿试第二人吴运,可承务郎、行太子正字。”
从八品下的散官阶,从九品上的职事官,太子正字也是清资官,标准的榜眼待遇,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吴运出列谢恩。
“今科殿试第三人陈恒,可文林郎、行越州龙溪县尉。”
嗡!
群臣侧目,进士们一片哗然。
含元殿内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菜市场。
探花郎授从九品上的散官阶,任从九品下的职事官,本就是打压。
还是扔去一个偏远下州的下县去做县尉。
这就是往死里打压了。
县尉亲理庶务,分判众曹,割断追催,收率课调。
简而言之,县里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县尉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