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之中，暗无天日。

一点微弱的烛火，已经是洛言的特权了。

昔日无与伦比的威势和地位，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洛言披头散发，只穿着单薄的衣物，蜷缩在天牢角落内，瑟瑟发抖。

寒冷，饥饿，最重要的是——惶恐和不安。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少，也几乎忘记了自己其实是洛言，而不是那个大太监刘瑾。

他忘记了自己时机一到，哪怕演出失败也能安然离去。

他忘了自己是在神明的剧本中演戏。

他想不清，想不明，想不通，想不透……

究竟为何！

“刘公公……”

天牢之内的一团火光，仿若希望，死死的抓住了洛言的眼睛。

“你是……王守仁？”洛言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有些恍惚。

“是我，我来宣读圣旨。”

王守仁展开圣旨，洛言并未听见什么。

他现在脑子浑浑噩噩，精神恍惚。

唯独最后一句，他听到了。

“凌迟之，勿复奏！”

“来人，送送公公去刑场……”

洛言恍惚。

忽然，他想起当日离开的时候，王守仁说的一句——“夜深露寒，刘公走好！”

“王大人……你早就知道咱家会有今日是不是？”洛言忽然有了一丝神采。

“是的，不瞒你说，你想变法，清丈土地之事，便是我说与李东阳大人的。”王守仁淡定自若。

“为什么，为什么咱家会输……”洛言死死的盯着王守仁。

“你贪污索贿，滥用职权，结党营私，蒙蔽圣听，更是插手军队，卖官鬻爵……”

“陛下失望，咱家明白，但为何，判了咱家凌迟……”洛言惨笑一声。

“陛下抄家，从你宅子里抄没了五千万两银子，更有龙袍玉玺，铠甲兵刃，藏刀团扇等等……”

“呵呵，王大人难道不知，这是有人陷害咱家么……”洛言凄然一笑。

“五千万两银子，陛下震怒，刘公公，你带着陛下去了福建，抄了董家，所得家产最终不过四百万两，你想让陛下看到沿海豪商贪得无厌，利欲熏心，却怎么不想想，自己也是一丘之貉呢。”王守仁只字不提那些“造反”用品。

“此外，龙虎山正一道张玄庆大真人入京，声称天有异象，星象有变，国运有损！”

“呵呵，张玄庆，张玄庆，是咱家小瞧你了……”洛言咬牙恨声道。

算算时间，他前脚离开龙虎山，张玄庆后脚就跟着离开了！这是早有所谋！

“刘公公，请吧，莫让刽子手久等。”王守仁侧身一让。

“王大人，咱家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告诉我，咱家死也瞑目了！”洛言跪倒在地，一下抱住王守仁的双腿。

周围兵士纷纷抽刀警戒，王守仁却摆摆手。

“为何！为何！咱家变法，清地，都是为了大明，为了百姓，为何当初你不助我，为何满朝文武都攻讦我……为何！”

“刘公公……”王守仁伸手拍了拍洛言的肩膀。

“当初我问你，读过史么，你说读过一点，倘若你再多读一些，便会懂得，你的所作所为，就算是为了救大明，首先也是向大明砍出一刀！你这一刀，要砍文武百官，宗室勋贵，土豪士绅，黎民百姓，甚至皇帝陛下……”

“你的权力太大，欲望太大，膨胀而来的傲慢也太大。”

“傲慢蒙蔽了你的双眼，取死，便近在眼前了。”

“刘公公啊，其实你的很多政策，王某深感认同，但是，不能由你来做！”

王守仁目光深邃，怜悯的看着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