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色的老婆婆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杨禅肉身旁边，正忙着抢救他的医护人员。

“你看他们的身上，虽说诸多微尘时刻萦绕，形成种种神秘符文，甚至引发细微畸变的肉芽触角，但只要他们的肉眼无法看破真实直视微尘，这种畸变就会渐渐消弭不见，不会造成真正的伤害……”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自然也在凝视你？”

杨禅念头转动，想起了尼采在《善恶的彼岸》所说的这句话，看着恍如白昼的灯光下，无数细影微尘如雨点落下，在病房中所有人的肉身上，引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微弱变化和扭曲，又最终消除。

“也就是说，普通人因为看不到微尘，反而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没有不受微尘影响的生灵甚至物质，但其对普通人类的影响，跟物质界中的微生物有些相仿……”

月白色老婆婆点了点头，随后主动的将身子转动，将虚渺的美杜莎一面暴露在杨禅的视线中。

而修行者受到的影响，则是无时无刻无处不在，一旦心中阴暗的恶念占据了上风，就算是将本我的良知和之前的修行彻底泯灭……”

“原来婆婆您一直知道自己也有暗黑的一面……”

看着老婆婆将美杜莎版的邪恶形象主动暴露出来，哪怕其形诡异，其态嚣张，整体形象都被衬托得恶形恶状，可杨禅心中的忐忑和恐惧却渐渐褪去，在几个念头电光火石之间的交错影响后，反而变得坦然起来……

“如此看来，修行岂不是一直处于佛魔一念间，如果您放纵心中恶念吞噬了我，肉身是否就可以不必死去……”

“你低估了自己现在所拥有的，老太婆如果放纵恶念吞噬了你还不成形的灵身，不说苟延残喘，起码还能活个三五年……”

美杜莎版的美妇相，看起来妖媚妖娆，只是在张口一笑时，满嘴的尖锐牙齿却让人不寒而栗，眼见随着她的灵念反馈，千万条黑色的触手蛇身渐渐有些灵动时，婆婆的身形再次向右边转动了一圈！

“人有生老病死，僧有圆寂虹化，对于老太婆来说，死亡只是新生的开始，一旦沉沦于黑暗微尘的诱惑中，前生种种，此生多年的佛道修行，顿时云烟消散……”

月白色袈裟版的老婆婆因为修行佛法，显然在意识体中占据了绝对优势，哪怕偶尔因为灵念波动造成形象转变，却因为其禅心不动，轻而易举的再次恢复到慈祥安宁的模样……

“而对于莫名踏入灵境的你来说，由于对微尘的不够了解，要么从此在这里独自飘零，最后一点点消失于天地之间，要么就会彻底沦陷于求生欲望，为暗影微尘的力量潜移默化变成……”

“变成鬼？”

“在这个微尘肆虐的时代，想要变成鬼，也要看运气……如果运气不错，或是你的执念太强，也许能保留生前的神智，做个孤魂野鬼甚至地缚灵，如果运气不好，可能就会被暗影微尘彻底同化，成为诡异甚至魔灵！”

老婆婆听杨禅的语气似乎并不觉得害怕，手上念珠不由接连捻动，只是捻动了还不足一圈，便又有些好奇笑了笑……

“是谁为你拔去体内曾经浓郁的死气，使得你的灵识内充满佛门的生发念力，哪怕是因为生死而意识被动出窍，都能让这个不成灵身的意识体，呈现出非自然化生的奇妙状态？”

“阿，不是说过，我看见了花间精灵了么？怎么婆婆您又说我是灵魂非自然化生？”

杨禅惊异老婆婆的一针见血，隐隐有些忐忑，只是想到自己这般模样，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索性将自己在死亡的压力下，引动肉身及灵身共鸣发声，勾动琥珀中的花间精灵执念，继而借‘阿’字生发之音的共鸣，使得灵魂发生了变化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虽说是难得的善功缘法，可却也在无形中留下了后患！”

“婆婆说的后患是？”

看着杨禅努力平复视界的波澜，老婆婆月白色的袈裟上，隐隐掠过一片片银色的铭文，吸纳了空气部分光性微尘后，这才琢磨了一番，指着杨禅诡异的视界，有些惋惜地感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