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的指尖微凉,另一人却滚烫得吓人。
她竟觉得有什么从指尖处传了过来,流淌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心口。
有微微的疼痛。
她缓缓收回手,犹豫再三,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他的身上,最后叹了一声,起身环顾四周后,走进了他的书房。
言青豫的书房也不是什么禁地,她与师雪妍都来过许多次,只不过这样细细的看来,还是第一次。若言青豫是孤衍氏逆党,当真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藏在这种地方?难道不怕被发现?
她忽然有些犹豫,猜想到,或许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会被人遗漏。她先走到了他的桌前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即将他屋中的东西都查了个遍,也未曾发现有什么可疑之物。
难道他真的不是孤衍氏逆党?
谢云见搜寻已久依然一无所获便想着再冒险去他身上找找线索,没想到刚出门时候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便折返了回去,径直走到了他在屋中挂的一幅画前。
这是一幅山水画,但画中的山水深浅不一,有的地方浓墨挥洒,有的地方淡墨点染,不像是画技原因,而是故意为之。她将这幅画掀了起来,见墙面并无何机关,一时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随即伸出手轻抚这幅画,从上到下每一处,却无任何发现。
她正想收手离开,那幅画却掉了下来,她赶忙伸手按住,却在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墙面的机关。她忙将那幅画挂了回去,将有浓墨挥洒之处挨个按了一遍,墙面便开始往回缩,直至露出一个地道来。
她赶忙回头,好在言青豫依旧趴在桌上,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似乎还没醒。她拿上烛台,走了进去。
幽闭的暗室中,挂满了数张画纸,其中最多的当数地形图,她愕然定睛凝视其中一幅画纸,随即缓缓抬手揭下。
——黔州、宿阳郡……
——锦洲、云山郡……
——贺州、安乐郡……
她抬头望向墙面正中处挂的那一幅城防图,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面色蓦然一白,手中捏着那张纸转身便往外走,待将一切恢复如常时,她鼓动的心跳才慢慢恢复了平静,转身走出了房门。
但下一刻她便愣住了。
原本趴在桌上的言青豫早已不知所踪,她刚沉下去的心又跳了起来,伸手便将袖中藏着的烟花摸了出来,谁知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炮竹易燃,应小心些才是。”
“砰!”天空中炸开一朵耀目的花焰,许多人驻足观看,然有两人却无心赏它。
随着那一朵即将黯然的花火渐渐逝去时,蓁胥和蓁莽将脸上的面罩拉上,在屋顶上飞速掠过,不多时便已赶到了附近,但搜索了许久都未曾看见人影。
蓁胥心急如焚,想要下去找,蓁莽一把拉住他,示意他看向躺在朱灯余光中的人影。
他的手蓦然紧握,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躺在地上的人看不清容貌,但她的身上盖着披风,那颜色和纹样……
他一把掀开披风,只见谢云安静地躺在地上,脖颈间的勒痕清晰可见,他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贴了两指在她颈间脉搏处。
虽已有心理准备,却依旧摆脱不了心中的愧疚。
他来晚了!
他想将谢云的尸身抱起,却被一跃而下的蓁莽拉住:“我们中伏了!”
少刻,只听繁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转瞬便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丞令史柳贺南已带着大批差役赶到,蓁莽计不旋踵,拉起蓁胥的手跃上了屋顶。
蓁胥却不肯走:“必须将她带回去!”
谢云身上或许留有线索也说不定,若是他们就这样走了,没能将她冒险带出的线索呈给陛下,岂不更是辜负!
蓁莽真想敲敲自己这傻弟弟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死命拖着他的手臂道:“丞令史来的如此之快,定是有人早已设好了局,等我们两人陷落计中!她身上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早已被人拿了去!快走!”
蓁胥却想赌一把,谢云既然敢冒险做这种事,定能留有后手,他甩开蓁莽的手跃下屋顶,抽出身侧的双剑,转念一想又怕暴露,便只赤手空拳与差役搏斗。
蓁莽倒不担心这些人能伤得了蓁胥,他怕的是这幕后之人还有后手,需得临机辄断!
他也跟着跳了下去,差役哪里是这两人的对手,不多时便倒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引来了许多百姓好奇张望,蓁胥一把扛起谢云,蓁莽掩护,两人闯出街面往无人的巷子里跑。
淮洛皇城的街巷两人轻车熟路,倒也不怕被追上,谁知刚刚停下,一枚冷箭斜驰而来,擦着蓁胥的侧脸钉在了他身后的墙面上。
两人骇然失神,抬眸望去,见屋顶上站着三个身着府兵服饰的人,手持弓箭对准了他们。
“长宁侯的府兵!”蓁莽低“嗤”了一声,咒骂一句道:“你先走!我来断后!”
“不行!”蓁胥道:“你先带着谢云走!”
蓁莽不耐和他争辩,正想动手,三枚裹挟着凌凌寒光的冷箭飞驰而来,蓁胥不得不单手抽剑挡下,一把将谢云放到了蓁莽的肩上,厉声道:“再不走都走不了!”
蓁莽一咬牙,扛着谢云便消失在黑暗中。
三人扔掉手中的弓箭跃下屋顶,与赶来的差役形成了合围之势。
想起命悬一线的师雪妍、已经魂归地府的谢云,及黔州受尽苦难的百姓,他的面上青筋暴起,眉间戾色积聚,旋踵之间便化为令人望而却步的凛冽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