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朕难道来不了了吗?你这酒味都快飘到朕的寝宫了!”白宥临面色微沉,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之意。说罢,他加快脚步来到儿子跟前,目光先是落在那张满桌都是空酒瓶且一片狼藉的桌子上,随后微微皱起眉头,一脸不满地瞪了一眼那些酒瓶,紧接着转头看向身旁站着的宋榷,沉声吩咐道:“宋榷,快去给殿下煮一碗醒酒汤来。”
宋榷连忙躬身应诺,随即便快步走出房间去准备醒酒汤。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白宥临和白瑾川父子二人。白宥临缓缓蹲下身子,近距离地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满脸通红、眼神迷离、醉态可掬的儿子。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白瑾川左侧脸颊上那一道尚未完全消退的巴掌印,心中不由得一紧。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脸上那块红肿之处,关切地柔声问道:“还疼吗?”
当感受到父亲那轻柔而温暖的抚摸时,他的思绪瞬间飘远,仿佛置身于一片迷蒙的云雾之中,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般轻轻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声音:“不疼……儿臣不孝,让父皇操心了……”话音未落,两行清泪已不受控制地顺着他那俊美的脸颊滑落而下,一滴接着一滴,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最终无声无息地坠落到地面上,溅起一朵朵微小的泪花。
白宥临心疼地看着儿子这般模样,缓缓地站起身来,准备转身朝门外走去。然而,就在他刚刚抬起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突然间,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死死地拖住他前进的步伐。满心疑惑之下,他不由得下意识地回过身来一探究竟。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令他大吃一惊!原来,不知何时,白瑾川竟然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艰难地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那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龙袍下摆。此刻的白瑾川紧闭着双眼,眉头紧蹙,嘴唇微微颤抖着,嘴里还在不停地低声呢喃着一些模糊不清、难以分辨的话语。
看到这一幕,白宥临的心中虽然也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则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因为对于这个平日里就常常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之举的儿子,他实在是太了解不过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情绪,然后尽量放轻声音,用无比温柔的语气安慰道:“松手吧,阿川。朕出去拿点药过来给你擦擦伤口,很快就不会疼了。”说罢,他轻轻地拍了拍白瑾川抓着自己衣摆的那只手,试图让他松开。
实际上,当白宥临瞧见白瑾川那一脸倔强且毫不服输的神情时,他的心底便已然明悟,想要让这个家伙老老实实地接受上药治疗,绝对不会是什么轻而易举之事。毕竟,从白瑾川平日里的表现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性格执拗、自尊心极强的人。
可是,就算白宥临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他怎么也未曾想到,就在刚才自己盛怒之下拍出的那一掌,其威力居然会如此之大!以至于此时此刻,当他再度凝视着眼前那张因受伤的面容时,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疼痛感和怜惜之意,不受控制地自他内心最深处缓缓涌起。
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后,只见白宥临手持着一管精致的药膏,脚步沉稳地重新迈入了偏殿之内。进入房间后,他先是轻缓地走到床边,接着慢慢地蹲下身子,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到了床上之人一般。随后,他伸出右手,极为小心地揭开了握在手中那个小巧瓷瓶的盖子。伴随着瓶盖被轻轻拧开所发出的细微声响,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白宥临又谨慎地将食指伸进瓶口,微微用力挤压着瓶身,不多时,便有一小团白色的药膏从瓶口处缓缓挤了出来,并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指尖之上。接下来,他将手指凑近白瑾川那红肿不堪的脸颊,先是屏住呼吸观察了一番伤口周围的情况,确认无误后才开始极其轻柔地把药膏一点点均匀地涂抹上去。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神始终专注无比,手上的动作更是轻盈得如同微风拂过湖面般,生怕给伤者带来哪怕一丝额外的痛楚。
当那冰凉的触感犹如一道闪电般刚刚接触到肌肤的瞬间,原本处于意识混沌、迷蒙不清状态中的白瑾川仿佛触电一般,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强烈刺激。只见他条件反射般地迅速向后缩了一下脑袋,试图躲避这种陌生且令人不适的感觉。
恰在此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宋榷端着一碗煮好的醒酒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床前,然后恭恭敬敬地向白瑾川行了一礼,轻声说道:“陛下,醒酒汤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煮好了。”
听闻此言,一直坐在床边的白宥临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微微眯起,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之情。他先是静静地凝视着白瑾川,沉默片刻之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此事。紧接着,他动作优雅地抬起右手,将手中那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醒酒汤缓缓地递到了白瑾川的面前。
与此同时,白宥临那线条分明的薄唇轻启,用一种简洁明了却又充满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把它喝了。”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足以让任何人都无法抗拒。
这碗醒酒汤显然是经过精心熬制而成的,无论是火候还是配料比例都掌握得恰到好处。汤汁呈现出浓郁的色泽,表面还漂浮着几片嫩绿的菜叶和细碎的姜片,散发出阵阵淡淡的清香,光是闻一闻就足以让人垂涎欲滴,勾起腹中的馋虫。而且,这碗醒酒汤的温度也被拿捏得极为精准,既不会过于滚烫以至于让人难以入口,烫伤喉咙;也不至于太过冰冷从而失去了应有的药效和滋补作用。此时此刻,它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等待着主人的品尝。
白瑾川没有丝毫犹豫便伸手接过了碗。只见他双手捧着碗沿,仰起头来,喉咙微微滚动,随后便是一饮而尽。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随着这一碗醒酒汤顺利地下肚,白瑾川原本因醉酒而有些混沌的头脑也逐渐开始清醒过来。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迷离恍惚,而是慢慢地恢复了清明。此时,白宥临的目光落在了白瑾川那张依旧泛着些许红晕的脸颊之上,尤其是注意到了他眼角处尚未干涸的泪痕时,不禁心头一动。于是,他轻声开口问道:“委屈了?”声音温柔之中带着一丝关切之意。
刚刚酒醒的白瑾川听到这句话后,身子明显一颤,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低垂着眼帘,不敢与白宥临对视,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不敢。”然而,这样的反应却让白宥临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那就是委屈了。”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充满了洞悉一切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