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极余光瞥见药铺学徒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伤疤——那是三年前抵御兽潮时,被铁甲犀牛角贯穿的勋章。
";宗师!
这些箱子里......";药铺掌柜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指直指木箱。
沾染淡绿药粉的箱板正在融化,露出内里浸泡在血水中的青铜祭器。
九头蛇浮雕的瞳孔部位镶嵌着武者金丹,方极认得其中一枚青玉色的,正是三个月前失踪的南疆镇守使的本命元丹。
惊呼声被突如其来的龙吟截断。
方极袖中飞出三十六道剑意,在空中交织成北斗阵型,将逸散的邪气牢牢锁在方寸之间。
街边水渠倒流成珠帘,每颗水珠都映出他冷峻的眉眼。
当第七颗水珠坠地时,四名玄甲卫的丹田气海已尽数封入冰棺。
";方宗师万岁!";布庄二楼突然摔出半匹撕裂的锦缎,满脸雀斑的少女半个身子探出雕窗,发间银铃随着剧烈动作叮咚作响。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静潭的石子,整条长街突然活了过来。
卖炊饼的老汉将蒸笼拍得震天响,瘸腿的铁匠举起还冒着火星的铁钳,就连缩在墙角乞食的野狗都跟着狂吠。
方极的指节无意识叩击着昆仑镜。
三丈外的茶摊上,缺口的粗瓷碗突然盛满清泉——这是他昨夜在镜中世界反复演练的";润物诀";,此刻却因心神震荡失了准头。
水珠溅落在卖花妇人皲裂的手背上,她怔怔望着迅速愈合的伤口,怀里沾着露水的白梅突然绽开三重花瓣。
";宗师,北巷王铁头家的小子今早被这群豺狼拖走了!";肉铺掌柜的砍骨刀深深楔入砧板,刀刃上未干的血迹顺着木纹渗进青砖缝隙。
方极注意到他粗壮的小腿肚上缠着渗血的绷带,那包扎手法分明是军中特有的";逆龙缠";。
未等回应,西南天际突然炸开血色烟花。
方极怀中的昆仑镜剧烈震颤,镜面浮现出东海剑意结界传来的画面:三百里外的临渊城上空,相同的血月符文正在云层中缓缓成型。
他抬手摄来半截青铜祭器,指尖抚过九头蛇獠牙处的缺口时,突然记起这纹样在镜中世界见过——那日他逆转时空窥探上古战场,魔尊坐骑的鞍鞯上正是这般纹路。
暮色不知何时漫过城墙,最后一线天光被猩红云霭吞没时,方极的影子突然扭曲成三头六臂的魔神相。
染缸里未拧干的蓝布无风自起,在空中拼凑出半幅残缺的堪舆图。
药铺学徒突然指着自己心口的伤疤大叫:";那日兽潮退去后,我见过穿这种暗红腰带的家伙在尸堆里翻找什么!";
方极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抬手将冰棺中的玄甲卫摄到跟前,昆仑镜的虚影自他们天灵盖一寸寸扫过。
当镜光触及丹田深处那点猩红时,沉寂多年的神器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清啸——这是遇见同源之力的警示。
他猛然抬头,檐角摇曳的气死风灯里,有缕缕黑气正顺着灯穗爬向星空。
百里外的地宫深处,青铜灯树突然齐齐爆燃。
戴着饕餮面具的男人捏碎手中血玉杯,看着酒液在玄晶地面上汇成四个扭曲的大字:镜主归来。
他身后跪着的十二名黑袍人同时结印,地宫墙壁上的先祖浮雕竟开始逆时针旋转,最深处那尊三眼邪佛的掌心,正托着枚与昆仑镜轮廓完全吻合的凹槽。
";让我们的客人给方宗师捎份大礼吧。";面具人屈指轻弹,灯影里浮现出临渊城的轮廓。
他脚边匍匐的阴影突然立起,化作与方极制服的那队玄甲卫完全相同的形貌,连脖颈处冻结的霜花都分毫不差。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某种超越五感认知的存在正从逆流的时光长河中溯游而上。